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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胎魂祭 类型:悬疑惊悚 作者:小予的猫 角色:孟芙严桥先 小说《胎魂祭》是由网文作者“小予的猫”所著。本文精彩内容主要讲述了:听严桥说二伯并没有被鬼附身,我隐约已经猜到了真相,仍然难以接受地摇着头。“你二伯并不是被恶崇附身,他已经死了一天了。”严桥的话彻底打消了我心底的一丝丝期望。我无力地靠在椅子边,挨着昏迷的二婶。二婶虽然有时候嘴巴相当刻薄,但我小时候,全是二婶给我买的贴身衣服,甚至到了青春期的时候,一些事情爹不方便说,也是她教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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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尸女圣女


  听严桥说二伯并没有被鬼附身,我隐约已经猜到了真相,仍然难以接受地摇着头。

  “你二伯并不是被恶崇附身,他已经死了一天了。”

  严桥的话彻底打消了我心底的一丝丝期望。我无力地靠在椅子边,挨着昏迷的二婶。

  二婶虽然有时候嘴巴相当刻薄,但我小时候,全是二婶给我买的贴身衣服,甚至到了青春期的时候,一些事情爹不方便说,也是她教导我。

  而我二伯,用过世爷爷的话说,最聪明最厉害。逢年过节村里人聚在一起打牌,他总是赢得那一个,然后会给我和孟萍每人发一个大红包,还偷偷叮嘱我不要告诉我爹。

  至于我爹——他此刻闭目依墙站着,面色灰败。那个从小就最疼最爱我的人,在我刚满十八岁,刚刚成年的时候,竟然就离开我了。

  明明该让人悲痛欲绝,然而这两天我始终被恐惧袭扰,连难过都不能好好的难过。

  爹死了,二伯死了,而我自己,也不知道未来该怎样。

  我不知不觉哭出来,那压抑了几天的恐惧和悲伤,终于全部宣泄出来。

  我哭得头昏脑胀,直到有一双有力的手将我拉到另一张椅子边坐下。

  待我稍微冷静一些后,严桥递给我一杯水。

  我喝了两小口后,为自己的失态道歉。

  “你现在很伤心。”

  我听到严桥这样说,静静等着他再开口。

  严桥有些僵硬地说:“但本君——我并不会安慰人。”

  我怔怔地盯了他片刻后,意识到他是很认真的说出来的,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今天被你救了,这已经比能安慰我还要厉害了。”

  严桥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看了一眼父亲,抹干眼泪,问:“严先生,你跟着我伯父,有没有听说过尸女?”

  他不仅没有回答,反而问我是如何知道尸女的。

  我告诉他守夜时出现的神秘白衣女子,并把那女子说过的话重复给严桥听。

  “那白衣女子长得什么模样?”

  “很漂亮,看样子也很年轻——”我停了一下,“她说自己是来救我命的,但她明显很不喜欢我。严先生你知道她是谁吗?”

  严桥摇摇头,“既然她知道尸女的事情,那她肯定来自冥界。”

  “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她能带我找到我娘?”

  严桥看着我,问:“你向来便是如此轻信于人吗?”

  我倒不认为自己容易相信他人,不然那个白衣女人早就把我骗走了。

  “当然不是,你看我就没有跟她走。”停顿了一下后,我对严桥补充一句:“但我相信你。”

  严桥深深看了我一眼后,嘴角浮现一抹浅淡的笑意,“是啊,毕竟我今日救过你。”

  不等我细想他这句话,严桥已经开始向我解释尸女的来历。原来冥界有十殿阎罗,这尸女便会随机出现在这十大家族内。

  尸女自身力量弱小,但是能使靠近她的尸体拥有行动能力,像僵尸一般,而且那些僵尸还会受尸女的驱使。

  “那刚才附身在二婶身上的恶鬼说的圣女又是什么?”

  “尸女在冥界主要负责守护冥界的禁地幽墟,而幽墟则是上古鬼神的安息之所,圣女就是尸女相对体面的尊称罢了。”

  “那他们想带我回冥界,是不是想让我去守幽墟那个地方?”

  “尸女虽然是随机出现在十大家族内,但如果母亲是尸女的话,女儿继承能力的概率会更大一些。因此,为了能让下一代尸女出现在本家族内,十大家族之内,往往会争相迎娶尸女,来产下继承人。”

  我睁大了眼睛,原本还以为圣女是份体面的工作,没想到竟然是联姻生子的工具。

  我指着自己,“那他们是想把我弄到冥界,然后给一群不知是什么模样的妖魔鬼怪生小孩?”

  严桥见我受到惊吓的模样,没有多说,劝我夜已深了,快去休息。我也只好停止追问。

  严桥风尘仆仆赶来帮忙,我本来想把爹的房间让给他休息,但不知他有没有忌讳,所以我就把自己的房间腾出来,我和二婶睡在爹的房间里。

  我浑浑噩噩地躺着,扭头看到身边的二婶,心情复杂。

  

第十二章 轿子


  原本我只是害怕丢了小命,现在听严桥一说,突然发现,比死更可怕的是成为一堆怪物的生育工具。

  不知道是不是临睡前一直想着这些事,晚上我做了一个怪梦,梦到一顶红轿子停在我家门口。

  红轿子在夜色里极为显眼,我刚打开大门,就被它吸了进去,窄小的轿子里挤满了青面獠牙的恶鬼,掐着我胳膊压着我的身体,把我困在轿子里。

  我猛地一睁眼,才发现压着我的不是恶鬼,而是二婶的一条手臂。

  外面天色已亮,我刚起身,二婶也醒了过来。她迷糊地看着我,半天才认出这是在哪里。

  “我怎么在你家睡了,我该起来做早饭了吧。”

  昨天严桥就说了,二婶今天醒过来后,就会忘记被鬼附身后的所有事情。

  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对她解释二伯的死,只能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她走出去。

  五秒钟后,我听到了二婶的尖叫声。

  我跑出去,看到二婶抱着二伯的尸体哭天抢地,她看见我,立刻抓住我的衣领。

  昨夜她的这双手几次要掐死我,此刻见她伸手我下意识就想躲开,但是看到二伯,我还是站着没动。

  二婶疯狂的摇晃着我,双眼通红,“孟芙,你二伯这是怎么了?”

  严桥此刻不知去向,家中只有我与二婶,以及爹和二伯的尸体。

  面对二婶的质问,我又心虚又无助,小声道:“我也不知道,二伯只是说帮我守灵,然后就成这样了……”

  二婶哪里能听得进去,哭嚎了几嗓子后,两眼一翻晕死过去了。

  我连忙跑到隔壁找邻居开车送二婶去医院。

  经过院子的时候,一片白纸飞过来,差点盖在我脸上。我避开之后,顺着那纸片的方向看过去,我顿时头皮发麻。

  墙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堆了一些纸人的残骸。

  这些纸人好像被反复踩踏过,五官四肢都呈现一种可怕扭曲的姿势。

  它们缩在角落里,黑洞洞的眼睛像毒针一样盯着我。

  我浑身发寒,僵硬地挪着步子,一点点离开这里。

  废了一番功夫,我终于把二婶送进医院。

  我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去缴费,每个缴费窗口前都站着许多人。我选了一个队伍稍微短一点的等着。不知为什么,队伍半天没有移动。

  我歪着头看向窗口,收费员此刻放着这么多工作不做,居然在打电话,而窗口前的人居然十分好脾气地等着。

  我准备上前催促,一个女人拿着缴费单快步走过来。她直接走到最前面,把缴费单递进去,打电话的收费人员立刻放下了手机。

  一直在排队的人竟然默不吭声,我冲着女人的背影喊:“这么多人都在排队,请不要插队。”

  女人回过头,看看我,又看看周围,最后翻了一个白眼。

  我听到她嘀咕了一声:“神经病啊,哪有人。”

  “可这么多人——”我伸出手指着排在前面的众人,正要说话,却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

  我抬头一看,居然是严桥,他冲我摇摇头。

  我瞬间想明白了什么,后背一阵发寒。

  女人缴完费后,严桥立刻拉着我,朝着收费窗口走过去。他根本不避开挡在前方的人,我在碰到他们的一瞬间,他们纷纷消失了。

  原来我在医院中看到的这么多人,有许多根本就不是人。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突然看到鬼,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无所适从。

  好在有严桥在我身边,让我能静下心等待二婶的检查结果。

  只是刚等了没多久,孟萍突然跑进来,一见到我就冲我尖叫,医院里的人听到动静,纷纷看过来。

  “我妈呢?你是不是把我妈也害死了?!”

  看样子孟萍已经知道二伯的事了。

  “如果不是为了替你守灵,我爸根本就不会出事,你还我爸,你还我!”

  孟萍扬起手,十分用力的抽打在我身上。

  我没有还手,孟萍越打越生气,直接抬高手就要往我脸上抽过来。

  我照样没打算躲,孟萍的手却在半空中被拦下了。是严桥。

  孟萍挣脱出严桥的钳制,问:“你是谁,凭什么管我们家的事。”

  严桥没有回答,反而看向我,问:“你有没有事?”

  我摇摇头。

  孟萍看看我,又看看严桥,再次发出尖叫,“孟芙!他是谁,我爸被你害死了,你竟然还跟野男人勾勾搭搭!”

  看严桥的脸色,明显被孟萍的话惹怒了。我见有位医生出来,连忙转移话题:“医生出来了,我们快去看看二婶怎么样了。”

  孟萍立刻就跑向医生,我跟过去时,孟萍突然推了我一把,让我快滚,离她们家远远的。

  周围人好奇地看着我们,我退了两步,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走出门诊部的时候,孟萍打在我身上地方才有了痛感。我闷着头往前走,严桥跟在我身后。

  “孟芙。”

  我听到严桥在喊我,但我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几步,手臂忽然从后面被扯住。严桥拉住我,他比我高出一头,我固执地垂着头,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能听到他说:“你坐在这里等我片刻。”

  我身边就有一张长椅,我点点头,依言坐下。

  等听到严桥的脚步声远了一些后,我才飞快地擦了一下眼泪。

  一张纸巾伸到我眼前,我以为是严桥,头也不抬,接过擦擦脸,闷声闷气说了声“谢谢”。

  我的上方立刻传来“呜呜呀呀”的回应。

  我抬头,看见一个脸有些脏的乞丐站在面前。他冲我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立刻认出这是在村子里遇到了过的那个哑巴,我以为他又跟我要钱,就麻木地翻出钱包,边哽咽,边将钱包里的钱抽出递给他。

  他见到钱,却一边往后退,一边摆手。

  “我现在只有这么多,刚才给二婶交了医药费。”

  哑巴飞快地摇头,同时两只手在自己的口袋里往外掏,结果除了几块碎饼干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试着问:“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立刻点点头。

  “钱包吗?身份证?银行卡?”

  对于我的猜测,哑巴不停地摇头。

  “难道是手机?”

  哑巴摆动着头,还没有做完一个摇头的动作,他忽然睁大了眼睛,呆立了片刻后,突然撒腿跑开了。

第十三章 人寿天定


  我十分不解的看着他远去,又低头坐了片刻。当听到有脚步声停在面前,以为是哑巴回来了,就一边将零钱递出去,一边说:“你识字的话,可以写给我看。”

  “写什么?”

  我抬起头,严桥站在面前,手里拎着一个有药房十字标志的袋子。

  严桥奇怪地看着我手中的零钱。

  我胡乱把零钱塞进钱包,没有多做解释,他也不多问。我往旁边移了移,在长椅上给他腾出了一点位置。

  严桥没有坐在我身边,而是从袋子中掏出一管药膏。

  “抬头。”

  我乖乖抬起头,严桥托着我的下巴后,将药膏挤在指腹上往我脸颊上抹。药膏冰凉刺脸,我忍不住想往后缩,但是见他认真的模样,我还是抿紧嘴唇忍住了。

  严桥一边涂药一边说:“凡是有因必有果,你二伯的事此刻看起来是因你家而起,但其实却是他这几十年中积累下的果,人寿天定,与你关系不大。”

  我想摇头,但严桥一把扣住我的下巴,示意我不要乱动。

  我只好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说:“你可以这样安慰我,但我却不能这样想,不然与推卸逃避有什么区别。即便现在做不了什么补偿,但至少心里要有感激与愧疚。”

  我感觉严桥在听完我的这番话后,手上抹药的力道重了几分。即使有些疼,但我还是没有躲。

  严桥语气有些僵硬,“我不是在安慰你,我说过我不会安慰人。”

  我眨眨眼睛,顺着他的话说:“好吧,谢谢。”

  严桥不再说什么,手指往我的脖子滑去。明明是同一根手指,可是它停留在脖子上的触感,竟然与在脸上时完全不同。

  严桥盯着我的脖子,似乎想看得更仔细些,低头离我越贴越近。

  我盯着他的脸,不清楚心里泛起的感觉,唯一肯定的是,我此刻不想让严桥看到自己的脸烧起来,于是立刻偏头避开了俯身靠近的他。

  严桥看看我,有些不解,但还是放开了手,把药袋递给我,说道:“回去吧。”

  我点头,与严桥一起往家走去,但还未到家,就看见村口的香烛店门口围着不少人。

  村里人喜欢坐在香烛店门口的平地上聊天打牌晒太阳,但是像今天这样堵在门口看店里的热闹的情况却不多。

  我没打算凑热闹,但是经过时从人群缝隙间看到了**的制服。

  送二婶去医院之前,已经有人通知卫生所和**。平时**来村里出勤的机会不多,除了我家的事之外,实在猜不出村里还能有什么事引来了**。

  我想尽快知道二伯的死因,连忙拉着严桥进入人群中。

  严桥的手稍微僵一下,但也没甩开我的手。

  但我却有点尴尬,不过现在放开反而更显得刻意,所以我干脆拉着他继续往前挤。

  店里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动静,旁边人看到我,问:“你二婶没事吧?”

  村子里就这样,村东头发生的事情,不需要打电话,半小时后村西头的人也全都知道了。

  “她没事,我现在找**问问我二伯的情况。”

  “你二伯啊,听说是心脏病。”

  这几天奇怪的事情见多了,听到这么一个寻常普通的字眼,我竟然会不相信。

  对方继续说:“你二伯平时爱吃爱喝爱玩爱抽烟,看着也挺健康的,谁能想到是心脏病。”

  店里面传来推推搡搡的动静,**从昏暗的店里揪出三个十几岁的少年。

  正在跟我说二伯事情的人立刻换了话题,“这三个不学好的鳖孙,香烛店里能有什么东西值得偷的,就是在捣乱。”

  最后,他还感叹一句:“两口子可真倒霉。”

  香烛店夫妻俩的年龄跟我爹差不多大,他们家有个比我大几岁的独生女,年初的时候听说病死在城里的医院里。

  **批评了三人后就让各家的大人领着他们回去了。

  村里的人彼此熟悉,一名**一看到我就说:“你们家里怎么能一个亲属都不留下。上午你二伯被我们拉到医院尸检,现在给你们送回来了。死因是心脏病,有什么疑问就去所里看文件。还有,别忘了提醒你二婶去销户,你爸的户口也是……”

  他猛地住嘴,对我说了一句:“不过也不着急,节哀。”

  我点点头,不等人群散光,严桥就主动拉着我回家。

  我跟在他身后问:“二伯真的只是犯了心脏病吗?”

  严桥没回头:“相信你愿意相信的就够了。”

  我木然地点头,一路到了家,我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跨进院子,脚下突然轱辘滚来一颗脑袋!

  

第十四章 红轿子


  我心脏猛地缩紧,惊恐地大叫一声,慌不择路地躲在严桥身后。

  半晌,察觉到前面的严桥没什么反应,我才鼓起勇气,往前看去。

  这才发现,那是纸人的脑袋,被风一吹,满院子乱滚。

  这颗脑袋被踩扁了一块,半边脸贴在地上,另外半边好像在斜着眼睛瞪我!

  严桥右手食指指着那颗头滑了一下,白色的纸上骤然黑了一个小点,小点迅速扩大,同时冒起一缕青烟。

  一阵风吹来,脑袋“腾”一声燃烧起来。平时的火苗是黄色的,橘色的,但是眼前的这簇火苗却是青白色的。

  严桥拉着我穿过院子时,挥动食指在空中随意地划动了几下,分散在院子中纸人的残骸迅速烧尽了。

  我进屋准备给爹上柱香,结果一进来就看到二伯的尸体躺在棺材旁边的地上,身下聚着几滩血水。

  **明明说过把二伯尸体送回家了,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严桥并不吃惊:“就像是灯光吸引飞蛾,尸女对尸体也有这种吸引力。”

  二伯身上穿的深蓝色的手术服,前襟敞开,露出从胸腔到肚子的Y字型刀口。刀口被黑色的线缝起来,粉色的血水和一些淡黄色的组织液持续不断地从缝线下面渗出来。

  我看不下去,转过头问有没有办法制止二伯诈尸,免得吓到二婶和孟萍。

  我刚问完,头皮就疼了一下,扭头就看到严桥两指间捏着我的一根长发。

  严桥将头发缠在二伯的右手大拇指上,然后打了一个死结。做好完这一切后,他看看我,然后看看二伯的左手大拇指。

  我立即反应过来,自觉的拔了一根头发递给他。

  严桥以同样的手法把头发系在二伯的左手大拇指上。

  “你的头发,算是用尸女的力量牵制尸体,不过这只是暂时的,两根头发,至多能撑一天而已。如果想彻底断绝这种情况,你必须要远离尸源。”

  两根头发撑一天,那十根头发撑五天,一百根头发撑五十天,牺牲几根头发就不用担心二伯会带着验尸后的伤口到处跑,我觉得这个办法很好了。

  至于让我远离爹和二伯,我能到哪里去,难道要回学校过暑假?

  我本想请严桥晚上帮忙把二伯的尸体搬回去,免得孟萍和二婶回家后找不到以为二伯丢了。

  结果还没到晚上人少的时候,在医院里对我又打又骂的孟萍哭哭啼啼跑过来。

  “姐,我爸丢了,我妈快哭死了。”

  我编了一个理由,说**见我回家早,就把二伯送到这边了。

  我家与二伯家离得非常近,加上有严桥帮忙,送二伯回家并没有费多少工夫。

  二婶一见到二伯,立刻扑上来哭嚎着自己也活不下去了。

  我伸手想拉起二婶,却感到手臂像被一把细针扎到了。我朝四周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我扶起二婶,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始终觉得周围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我们。

  二婶现在只顾得哭,我给她和孟萍做了饭,端上桌的时候,二婶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却看到一个模糊的浅灰色影子依靠在她身边。

  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但是那影子竟然抬起头朝我看过来。

  我吓得手中的碗掉在地上,热汤泼在脚上,疼得我跳了几下,那影子竟然咧开嘴笑起来。

  “你干活能不能细心一点。”二婶说了我一句。

  我揉揉眼睛,看到那道影子慢慢融进二婶的身体里。

  我忍了又忍,还是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然后退出去,立刻跑去找严桥,问他有没有可能是之前驱鬼没有驱干净。

  严桥听我说完后,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医院里阴气重,有些东西会附在体虚的病人身上,跟着病人一起回家,你不需要担心。”

  严桥让我盛了一碗汤,他伸手在碗口一拂,碗口的热气瞬间消失了。他让我把汤端给二婶。

  二婶喝了汤之后,脸色稍微红润一些,我也没再发现她身边有任何请奇怪的影子。

  我陪二婶坐到傍晚,正打算回家,听到孟萍忽然大喊一声:“着火了。”

  我以为是厨房失火,连忙跑出来,却看到村口的位置升起一团浓烟,风不大,那团烟聚在一起缓缓地往上升,半天不散,形成一团诡异又古怪的形状。

  我听到身边的严桥低声说了句“奇怪”,想问他哪里奇怪,他却叮嘱我立刻回家,自己朝着失火的方向去了。

  而回家的路上,我也通过其他村民的描述,知道了起火的原因。

  原来是偷香烛店的三个小混混被教训了一通后很不服气,一根火柴点着了香烛店堆放在门口的纸钱纸马。

  我家院子的一角也放着香烛店送来的纸车花圈,还有十来捆黄纸钱。现在正是夏天,天气闷热,但是爹临死前交代我等着伯父回来处理后事,这些东西已经和爹一样,在院子中待了几天了。

  我到家后立刻给爹添了三炷香。

  然后坐在堂屋里等严桥回来。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第十五章 一模一样


  我猜是严桥回来了,连忙去给他开门。

  但大门一打开,刺耳的哀乐平地炸起。惊得我浑身寒毛直竖,我正要立刻关上门,却被门外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门外的空地上停着一顶精致的红轿子,就像是古代连续剧里的喜轿一样,同时,也跟我早上做梦梦见的一模一样。

  明明面前的一切是那么诡异,刺耳尖锐的哀乐声,鲜红似血的红轿子,但我像魔障了一样,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装饰着金珠流苏的轿帘掀开搭在轿顶上。天光明亮,却照不进轿子内部,不过因为它离我非常近,因此能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少女。

  她应该穿着一身彩衣,但在昏暗的轿子中,那些彩色也变成了深深浅浅的灰色黑色。

  少女两手交叠放在腿上,微微低着头。我忍不住靠近轿子,想要看清楚少女的长相。

  轿帘的一排铃铛忽然同时发出“叮铃铃”的声响,我瞬间清醒过来,连忙往后退。

  而轿子中一直静默不动的少女,忽然像一堆狂风卷起的树叶朝我扑过来。

  这时候我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肤色比我的更白,眉毛比我的更黑,嘴唇也比我的更红,但是五官却与我一模一样,我看着她,就像是在照镜子。

  我挥动手臂想甩开她,她的脸却粘在了我的脸上,撕也撕不开。紧接着,她的两只手也缠上了上来,绞紧我不放。

  我撕不开,也挣脱不了,张口仅来得及喊出一声“严桥”,就被她扯进轿子内。

  在进入红轿子的一瞬间,那个少女瞬间消失。

  轿帘遮得严严实实,我伸出手想要掀开轿帘,它竟然跟轿子融为一体了。明明只是一层厚布的帘子却瞬间变得比墙壁还牢固。

  轿子里只有两扇蒙着一层薄纱的小窗口,可与帘子一样,戳不破撞不开。

  透过薄纱的窗口,模模糊糊能看到外面的景象。我虽然恐慌,但还是安慰自己要朝好的方面去想,等到严桥回来,他见门口有这么一顶奇怪的轿子,肯定能把我救出来。

  但我在里面待得越久,就越害怕,感觉这个小空间就像一口棺材,被关进来后就出不去了。

  我被这种想法吓了一跳,立刻大叫起来,在轿子里撞来撞去。

  可能是我太过用力,肩膀撞向轿子的时候,感觉它竟然动起来,本以为它会掀翻倒地,我连忙护住自己的头,可轿子竟然腾空而起。

  我听不到外面抬轿人的动静,扒在小窗户往外面看,全都是奇怪的高大建筑。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轿子落地后,映入眼中的先是几段石头台阶,不过台阶非常高,每一阶至少比我家的高处四五倍。

  我忍不住想自己是否已经到了非人间的地方,不然什么样巨人才能用得上这么高的台阶。

  台阶上方是一处平台,上面躺了一个巨人,我只能看到她半边侧着的背影,几缕长发垂在台阶上,还有搭在台阶上的一只手。

  我盯着那只手,越看感觉越奇怪。

  一声震破耳膜的响声传来,巨大的门扉缓缓推开,另一个巨人走进我的视线里,他没有发现我,只是盯着躺着的那人。

  “殿主,她的生魂此刻不在体内,这种情况带她回去,反而方便不少。”

  第三个人出现了,听声音还是一个女人,不过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白色的衣裙。

  “我曾答应先主,不得强迫她。”

  第二个人开口,听声音是个年轻的男人,他俯身将躺在地上的人抱起来,“不过这样应该也算不得强迫。”

  被抱起的巨人因为他的动作偏过头,脸朝向了我。

  我吓得往后退撞上轿子。

第十六章 度秒如年


  这个巨人的脸,居然又跟我一模一样。

  当我还处在震惊中的时候,那个巨大版的我已经被陌生人抱走了。

  我此刻自身难保,却忍不住去关注那个巨人版的我——她竟然连衣服都跟我此刻穿的一模一样。

  我低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自己身上换了一件民国时期的百褶裙和褂子。我扯了扯袖子,自己的皮肤反而被扯得生疼,衣服似乎长进了肉里。

  我完全理解不了自己所看见的一切,正劝说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张的时候,一团阴影笼罩在我头顶的小窗上。

  我抬起头,看见一张明明见过,却因为放大了几倍而显得陌生可怕的脸。

  “你这样,反而显得乖巧可爱一些。”

  她说这话时,脸上虽然带着笑容,我却能明显感受到她对我厌恶。就像是父亲过世的第一晚,虽然她告诉我“尸女”这个线索,虽然她说是来救我的小命,但我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我。

  我大声喊:“那男人是谁?他带走的人是不是我?”

  白衣女人微微一笑,“我听不到你说什么。”

  她伸手推推轿子,隔着小窗户看我随着轿子摇摇晃晃站不稳的狼狈样子,她开心地笑起来。

  等戏弄够我了,她拍拍手说:“打扰片刻,我先走一步,主人就不用送了,毕竟也不方便送。”

  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她既然了解尸女,也许有能力救我出去,不然帮我告知严桥也是好的。

  总之,不管刚才在她手中有多可怜凄惨,她此刻就是我全部的机会,我在轿子里又喊又撞,吸引她的注意力。

  她已经走出去几步,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沉思片刻后走了回来。

  我以为她回心转意,心中正在庆幸,却见她脸上再次露出暗含讥讽的笑容。

  她从旁边拿起一块黄色的大方砖压在小窗上,我眼前顿时只留下一片漆黑,以及她越来越远的声音:“放心,你躺着不动的模样反而更讨喜,我会好好照料你的。”

  此刻轿子内更像是棺材了。我努力冷静下来,她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测,刚才那个被抱走的人绝对就是我自己,而我不知什么原因被分成了两部分了。一部分被陌生人带走,一部分被困在这个诡异的轿子里。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我才意识到那巨大的台阶就是我家院子里的台阶,不是它们太高,而是我变得太矮。

  既然知道还在自家院子里,我稍微安心一点:严桥总是要回来的,他见不到我,自然会寻找,而在我眼中,他又是非常厉害的人。

  我相信严桥一定能找到我。

  人在黑暗中枯等,此刻已经不是度日如年,简直是度秒如年。我抱着双腿坐在一角,竖起耳朵不放过外界的一切声音。

  当听到大门发出熟悉的暗哑声响后,我立刻跳起来,大声呼喊严桥的名字。我内心向佛祖菩萨玉皇大帝耶稣求了一遍,让严桥能听到我的声音,能找到我。

  严桥的脚步声穿过院子,安静了片刻后,严桥这个时候已经发现我不在屋里了,因为我听到他喊了几声我的名字。

  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来,然后他站在院子里,虽然看不到,但我知道他就在离轿子很近很近的地方。

  “严桥,严桥,我在这里,你低头看看我。”

  我的耳朵贴在材质不知是木头还是纸张的轿子内壁,听着严桥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来,听起来正朝着我的方向而来。

  我忍不住拍打着轿子,严桥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有一瞬间近到我甚至开始担心他会踢翻轿子。

第十七章 烧纸钱


  然而严桥没有踢翻轿子,他的脚步贴着轿子走过,越来越远。

  我的心也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大门关上的声音也彻底把我的希望给打翻了。

  村子入夜之后会异常的安静,谁家的狗叫了一声,往往能传遍半个村子。轿子外传来夜鸟的断断续续的鸣声。

  严桥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回来。他来村子里才几天,认识的人不多,找我也只能去二婶家。

  想到严桥,我突然冒出来一个可怕的想法,不是严桥可能会找不到我,而是,他或许根本就没有试图寻找我。我认识他才不过短短几天,在这之前,他只不过是伯父电话中的一个名字。

  我安慰自己严桥不可能是那种人时,忽然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拖拽在地上发出那种动响。

  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现在家里没有其他人,那这些动静是谁弄出来的?

  声音越来越响,听起来就是朝我来的。无论外面的人是谁,我反而希望他不要靠近我。

  但轿子还是被拖动起来,白衣女人遮在小窗户上的东西掉了,不过我依然什么都看不到。

  轿子外传来含糊不清的“呜呜呜”声,我捂住嘴以防自己喊出来。除了害怕之外,我竟然会觉得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轿子并没有被拖动多远,“呜呜呜”的声音围着轿子绕了几圈。我瞬间反应过来,冲着窗户喊:“爹,是你吗,爹,快救我出去。”

  爹不能说话,只能发出焦急的“呜呜呜”的声音,轿子又晃动了几下。

  知道我爹在外面后,我并不害怕了,反过来还安慰我爹,让他等严桥回来,只要能提醒他我在轿子里,他就一定能救我出去的。

  爹正围着轿子打转时,我听到几声拍门声,紧接着就是孟萍的声音:“姐,妈让我来拿点东西。”

  虽然现在没人能给孟萍开门,但她有大门钥匙,何况严桥出门的时候,也许根本就没锁上门,她自己直接就能进来。

  我担心孟萍会被爹吓住,连忙喊爹快进去躺着。

  孟萍叫门之后没等几秒钟,我果然听到了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我听到她走到院子里,说了一声“人呢,家里怎么不开灯”。

  孟萍的脚步声没往堂屋去,而是停在院子里。

  我安静等着她离开,一只巨大的手突然伸进轿子中,吓了我一跳。

  那只手扔了一捆黄纸钱进来,如一块砖头砸到了我身上,疼痛感非常真实。

  紧接着,又有几捆纸钱扔进来,随后,轿子被拖拽着动起来。

  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对我来说根本掀不开轿帘,却被孟萍很容易地就掀开了,她还趁着我不注意,扔进来几捆纸钱。

  我的一条胳膊还被纸钱砸折了,不过仅是疼过一瞬间,就没有任何感觉了。

  孟萍拽着轿子回到她家。我听到她对二婶说:“妈,我姐不在家。我就从她家院子里拿了几捆纸钱。院子里有个轿子特别好看,我也拉回来了,等我姐回来了我再跟她说。”

  二婶的语气听起来很虚弱,“香烛店被烧了,办事都缺东西。”

  轿子这时候已被翻转正了,我从小窗往外看,先看到了一团跳跃的火光。二婶跪在火盆前,往里面投进几锭纸元宝,火焰顿时窜地更高了,几乎快燎到了小窗户。

  灰烬从火盆里飘出来,飞到小窗上,像一张龇牙咧嘴的鬼脸。

  灼热的气息晃了一瞬,就消失了。

  我缩在角落,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第十八章 小朋友


  我是被困在了一个纸轿里,而且马上就要被烧掉了!

  我拼命转动大脑,思考出去的办法。孟萍既然可以能从外面掀开轿帘,那我也一定能行。

  我伸着完好的一条手臂,从轿子底部一点点摸起来,试图找到缝隙。

  “姐姐,你在里面找什么?”

  身后猛然响起一个清脆声音,我转头看过去,一个男孩的脸贴在小窗户上,正在往我这里看。

  男孩年纪不大,顶多四、五岁,眼神灵动,吐字清楚,很招人喜欢。

  我曾听人说过,小孩子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这孩子看着面生,也许是有人来祭奠二叔,顺便把家里的孩子带过来了。

  我隔着窗户,使出自己最耐心温柔的语气对他说:“小朋友,你能不能帮姐姐做件事,姐姐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小男孩眨眨眼睛,奶声奶气说了句“好呀”。

  “小朋友,你会不会写字啊?“

  小男孩点点头,我夸他:“真厉害,什么字都会写吗?”

  他继续点头。

  “那你能不能去大门上写几个字。像你这么聪明的小朋友,孟芙,红轿子,这五个字你一定会写对不对?不会写的字就用拼音代替,可以吗?”

  小男孩点点头,然后就从轿子边跑开了。

  我虽然高兴,但是又有些不放心,可现在也只能希望小朋友能靠得住了。

  我很快听到脚步“哒哒哒”的声音,连忙趴在窗户边等着那孩子回来。

  身侧被凉风一吹,折断的手臂晃了几下,我转头,看到小男孩竟然出现在轿子中。

  他举起右手,手中有块红砖头,小脸上带着等待夸奖的得意:“姐姐,我没有笔,但是我觉得用砖头块也能在门上写字。”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狭窄的轿子里竟然能挤下我们两个人。

  我盯着他手中的红砖块点点头,“那你有没有用它在墙壁上写字?”

  小男孩摇摇头,“我想先让姐姐看看我找到的笔。”

  “真聪明,那你快去把字写上去,试一试你找的笔好用吗。”

  小男孩很听话,立刻转过身往外走。我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他是怎么出去的。

  他走到轿帘的位置前,探手摸了摸,扭头委屈地对我说:“姐姐,我找不着出去的门了。”

  我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吓到小朋友。

  我柔声安慰他:“没事,有个哥哥很厉害,他会帮我们找到门的,你陪姐姐在这里多坐一会好吗。”

  他冲我一笑,天真地问:“姐姐你说的厉害哥哥,就是这几天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吗?”

  我吃惊地看着他,不知他是怎么知道严桥的。

  “可是,哥哥找不到姐姐怎么办?”他的小脸皱起来,原本天真可爱的脸渐渐有些扭曲,眼睛也变得幽怨漆黑起来,“姐姐好可怜啊,孤零零的一个人,哪怕死掉了也没人能找到你,那可怎么办?”

  我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你到底是谁……不对,你是什么?”

  男孩红润的脸颊逐渐变成苍白干枯,光彩消失的眼睛变成了两粒墨点。我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小男孩成了纸扎的男童。

  他的嘴没有动,我却能听到他的声音。

  “其实我也可以把你关进别的地方,但是那样就不好玩了。”

  他往后一退,声音陡然变得恶毒:“你别想妨碍我,你们谁都跑不了!”

  他变成一张薄薄的纸片,像一条蛇从我看不见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透过小窗,我看到他飘飘摇摇掉了火盆里,瞬间被点燃了。

  他的脸上,一条墨线画出来的嘴巴不停地抖动着。

  我听到他在火中问我:“姐姐,你知道被火烧死的感觉吗?”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话音刚落,我就听到孟萍的声音。

  “妈,金元宝烧光了,该烧纸钱了。”

  孟萍边说边把手伸进轿子里,离我近在咫尺。

第十九章 烧纸人


  我盯着她的手,想着自己如果此刻冲出去会怎么样,是恢复正常,还是变成一张纸片被烧掉。

  我不敢冒这个险。

  孟萍的手在轿子里摸索几下后,就显得很不耐烦,动作幅度粗暴了一些。我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几捆纸钱,伸脚把其中的一捆踢到她手边。

  孟萍的手在摸到纸钱后,立刻就退出去了。

  我还没来及松口气,孟萍手再次伸进去,我刚想再把一捆纸钱踢到她手边,孟萍却用手指捏住了我的腿,把我从轿子里拽了出去。

  孟萍把我举到眼前说:“正好把你烧过去,给我爸当小丫鬟,你帮忙照顾一下我爸。等香烛店重新开门了,我要给我爸多烧几个童男童女。”

  孟萍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如果不是因为我马上要被她烧了,我应该会非常的心酸。

  孟萍发现我的一条胳膊折断了,大约是不放心我这个“残次品”烧过去后不能照顾二叔,她举着我跑到她房间里找出收纳盒。

  孟萍一边用胶水给我粘胳膊,一边对二婶说:“香烛店里的那两口子真省事,纸人只画眼睛,连鼻子和嘴巴都没有。”

  孟萍这几句无意的话倒让我想到二婶被附身那晚,出现在院子中的怪人也是一些纸人,严桥肯定早就知道了,不然他不会不动声色的烧掉那些纸人的残骸。

  二婶看看我,也说:“确实,香烛店的轿子做得这么好看,好歹纸人也弄得精致一些。”

  孟萍粘好了我的胳膊后,找了根笔在我脸上画了几笔,然后拿给二婶看。

  “妈,你看,给她画上刘海和鼻子后,是不是就好看多了。”

  二婶本想说什么,但是敲门声打断了她。她去开门的时候,孟萍往我脸上额头的位置又画了几笔。

  “……孟芙到现在还没回家,我想知道她是否在这里。”

  我听到严桥的声音,下意识想喊出他的名字,但是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现在我只是一个用竹子和纸扎成的娃娃。

  孟萍一边在我脸上涂画,一边嘀咕:“给你画一张嘴,希望你能陪我爸说说话。”

  严桥听二婶说我不在这里想直接走人,倒是二婶主动挽留问了他几句话,然后把话题转到了大伯父身上。

  严桥只说了几句客套话,二婶没打听到大伯父的近况。

  二婶送严桥朝着大门的方向走,我在心中疯狂地喊他的名字,叫他回来快看看我,看看孟萍手中的我。

  孟萍停笔,歪头盯着我,我以为她看出什么了,拼命地想眨眼睛,想挥手踢脚,只要能让她看出有不对劲的地方。

  但任由我怎么挣扎,纸娃娃就像是一个隔音的牢笼,把我彻底关在里面。

  孟萍皱起眉,低声说了句:“真奇怪,画上刘海和鼻子嘴巴之后,怎么会变得像是我姐的脸呢?”

  孟萍撇撇嘴,拎着我刚被粘好的手臂朝火盆的方向一扔,我掉进火盆中,瞬间被火与烟吞没。

第二十章 掌心


  隔着热浪火苗,我不顾浑身的灼痛,盯着严桥模糊不定的身影,在心里最后一次喊出他的名字。

  一阵风卷过来,火苗窜得更高。

  原本已经往外走的严桥忽然返回,几步跑到孟萍身边,“你刚才说什么像你姐的脸?”

  孟萍被严桥吓了一跳,说不出话,只能看向火盆用眼神示意。

  隔着火光,我看到严桥终于转头面向我了——而我感觉自己快要被烧光了。

  这时,二婶和孟萍同时惊叫起来,我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只是头顶传来一股吸力,将我往上提。

  我抬头,看到火中伸进来一只手,火苗舔舐着手上的每一寸皮肤。

  我脱离了纸娃娃的束缚,不断地向上升,严桥竟然把我攥进了他的掌心。

  刚才满眼还是刺眼的火光,现在又落入了黑暗之中。我听到二婶在追问严桥的手有没有事。

  严桥并没有解释为什么突然做出这种类似于自残的举动,直接带我回家了。

  我心有余悸地蜷缩在严桥的掌心,他的双腿迈出去的每一步带来的震颤,都告诉我自己还活着。

  严桥张开手,低头打量着我,我看看自己半透明的手,抬起头望着他,问:“我现在是变成鬼了吗?”

  “你的魂魄和躯体分开了,等魂魄回归原身,你还是原来那个你。”

  我感觉自己的魂魄膨胀了一些,大概有一个苹果的大小。我坐在严桥的掌心,双臂环起抱住了他的小指。

  “我刚刚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小鬼,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是他把我关在轿子里,害得我差点被烧死……”

  “你先下来,我得去找你的身体。”

  我差点忘记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

  我从严桥的掌心蹦下来,两只脚落地的时候,魂魄就恢复到自己正常的身高了。

  我环住他的手臂催促:“就是上次我跟你提过的那个白衣女人,她和一个男人带走了我的身体。”

  “我知道是谁。”

  听到严桥这么说,我立刻挽住他的手臂打算朝外走。

  严桥却定住不动,“你留在家里。”

  我朝四周看了一眼,爹躺在棺材里,安安静静的。

  根据严桥的解释,因为我的身体不在,四周缺少尸女的能量,因此爹现在只能在棺材里躺着。

  我张开双臂拦住门:“我要跟你在一起。”

  严桥听我怎么说,立即以一种深幽的眼神看着我。

  我继续说:“我一个人会害怕。爹和白衣女人都提醒我这几夜会很凶险,万一有人趁你不在要带走我呢?”

  严桥指出我话里的漏洞:“你的身体现在已经被冥界的人带走了。”

  “就算是那样……你知不知道,那个奇怪的小鬼到底多么可怕,万一他回来了呢?”

  严桥看着我思索片刻,突然往后一退,平静地说:“既然你坚持,那我今夜可以先留下,带回你的身体不急在一时。毕竟你的身体在冥界人手上不会有任何的损伤。对于冥界来说,尸女的肉身要比她的魂魄更重要。”

  我听他这样说反而开始担心了,我的身体此刻没有任何知觉和自保能力,万一被那群牛鬼蛇神妖魔鬼怪利用了怎么办。

  我连忙向严桥保证会老实留在家中,让他快快把我的身体带回来。

  严桥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是觉得我有点善变。

  但他还是没说什么,朝我勾勾手指,我凑过去,他抬手结印在我额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我仰头疑惑地看着他。

  严桥却避开我的目光:“有了这个,无论再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会最先找到你。”

  我心中一动,正要表达我对严桥完完全全的信任,他就绕过我离开了。

  我无聊地趴在棺材边跟爹说话。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相信他,但他已经救了我好几次了。爹,如果您还活着,您也会喜欢他的。”

  爹的眼睛动了动,我以为他听到了我的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爹睁开眼睛坐起来,朝我咧嘴一笑。

  严桥说因为周围没有尸女的能量,爹不能行动。但是此刻爹不仅能动,还能朝我笑。

  爹站在里屋,转动僵硬的脖子,向四周看了一圈后,将离他最近的一把椅子朝我踢过来,椅子撞到了墙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连忙问道:“爹,您在干什么?”

  他没搭理我,又抓起案台上的香炉,狠狠摔在地上,炉中的香灰撒得到处都是。

  “爹,你别发疯,你快回棺材里……”

  我话还没说完,爹就一把抓住棺材壁,把棺材用力掀翻,连垫在棺材下的两条长凳都没幸免于难,被他扔进了院子里。

  我拦不住他,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乱里手足无措,只能躲在墙角等他平静下来。

  最后,爹站在乱糟糟的堂屋**,四周已经没什么东西值得破坏了。

  爹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他抬起手,右手握住左手拇指,用力往下一掰。

  我听到骨头折断的声音,他的拇指像根断枝耷拉在手掌上。

  爹再次朝我露出那种怪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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