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你总会遇到一个人,给你偏爱,予你温暖。

--许寒冬&杨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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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九年。

海城只有夏季和类似夏季。

最冷的时候,也只需要一件薄外套。

杨桐的妈妈喜欢海城,任何时候都是暖的。

午后的阳光恣意的落在院子里,紫色的三角梅从院角堆满墙头,远远望去,云朵般梦幻。

杨桐抱膝倚在客厅的大理石窗台上,凉意从身下蔓延至全身,闷热的空气压在她的周围,压得她连呼吸都是痛的。

刚刚这小院子里才上演了一出闹剧。

妈妈才去世,不知哪里冒出来这许多亲戚,一行四五个中年人,有男有女,哭天抢地说要照顾她。她有些懵又有些感动,前一秒还伤心自己成了孤儿,现下就多了表舅表舅妈,比妈妈在世时,还热闹。

陌生的亲戚们嘴上念着杨桐的名字,却没有一个人多看她一眼。他们围着陈律师问清楚了杨女士的遗嘱,没有债务也没有存款,只有这一套房子是留给杨桐的。

他们对着陈律师骂骂咧咧,话里话外不相信杨女士没有存款,她攀了那样有钱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钱,一定是被你们黑去了。

陈律师推了推眼镜,很大气的隐忍着。

社区王主任倒是解释了一句,杨女士得了癌症,有钱也都治病用了,哪里还有剩的。

他们又缠着王主任,那样子好像要为杨女士的死讨公道一样。王主任平素也有一张好嘴,道理一套套的,幸未败阵。他们仍是不信,摩拳擦掌的要进房子里去搜值钱的东西。

陈律师和王主任无奈的互看了一眼,杨女士生病的时候,没见过一个亲戚来探望,这会儿倒会胡搅蛮缠。

杨桐站在门口,手里拿了一把菜刀,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她的身后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目光冷峻。

谁敢乱来,她就敢乱来。

那四五个人一时倒也不敢再往前冲了。

两个表舅妈算是有眼力劲的,嘴里骂着杨桐狼心狗肺不识好人心,假意劝着表舅,几个人往回退。

待他们走远了,陈律师和王主任劝了杨桐几句,也走了。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杨桐,吃饭了。”

妈妈系着围裙,恬淡的微笑,摆放着饭菜和餐具。

枣红色的餐桌上,三菜一汤,和三碗米饭。

杨桐应了一声,嘴角上扬,眼角滚下一滴泪。

妈妈去世半个多月了,喊她吃饭的不是妈妈,是海城大学的大学生许寒冬。

他是她家的房客,预付了四年半的房租,已住了三年。

许寒冬冷着脸,往杨桐的碗里夹了一块排骨,“多吃点,等下有力气去洗碗。”

杨桐没有动。

“你不要给我看一张臭脸。我是你们家的租户,不是你的保姆。”

“许寒冬,你也不要给我脸色看,我是你的房东。我可以随时让你搬走!”

“房东?那按照租房协议,我在家的时候,你们要管我三顿饭,还有房间卫生等,这半个月来,你都做了吗?让我搬走可以,请你现在就把一年五个月的房租退给我,还有押金,一共壹万柒仟元整。拿来啊?”

她拿不出来!办完妈妈的后事,她只剩捌仟玖佰叁拾伍元。所以,她得忍受这个有手有脚、却要支使她干活的废物吗?

杨桐闪亮的眼睛像小兽一样,瞪着许寒冬的冰块脸。他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三年如一日。他这种末世僵尸,不住校是对的。妈妈怎么会说他是有为上进的好青年?遗嘱见证时,非要他不可。现在就露出真面目了!

“许寒冬,我妈死了。我才十七岁,就没有亲人了,全世界就只剩我一个人了,你能不能顾及一下我的心情?”

“十七岁也不小了,在古代,你这个年纪,都是孩子她妈了。不要在那里自怨自怜,昨天那几个人不是你的亲人么?”

提起那几个坏人,杨桐就一肚子的气,声音提高了八度:“许寒冬,你非要欺负我吗?”

“欺负你?刚才是谁说自己是房东的。又是谁说要我搬走的?既然你是房东,就要承担房东的义务,白纸黑字写好的,我又没有逼你。”

他的每一句话都好难听,是不是在他眼里,她就不是个女孩子。

“许寒冬,我讨厌你。”

“杨桐,你没资格讨厌我。我住在这里是因为我们之间有合同约定。不要以为你妈死了,你就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别人就得帮你,就得让着你。这个世界每天都在死人,活着的都得靠自己。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为什么要浪费在你的身上?

王主任和陈律师,都不是白帮忙的,是你欠的人情债。我做了半个月的家务,是你欠我的劳力债。我为了照顾你,请了半个月的假,付出了感情和时间,是你欠我的情债。你都是要还的。”

杨桐完全吃不下饭了,怎么妈妈一走,她就背了这么多债?

“我不还,你们也不可以找我要,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我。”

许寒冬看了杨桐一眼,苍白的小脸,下巴尖尖,身体瘦弱,法律还能保护几个月吧,又夹了一块排骨给她,“快吃,长大还。”

杨…长大还…桐有种被吸血鬼附身的感觉,扒了一大口饭,狠狠的嚼着。

她的小嘴包得满满的,两腮鼓着,像条小金鱼。

许寒冬低垂着眼,继续说:“吃完了去洗碗,篮子里还有衣服要洗,我的房间还要打扫,你没时间闲着了。”

他不担心杨桐做不好,只担心她陷在悲伤的情绪里出不来。

杨妈妈生病一年多了,家务事都是杨桐做,她做得很好。

学校、医院、家里三头跑,她都顾得很好。

只是在这样的压力下,她的学习成绩下滑了不少。班主任特意来家访过,杨妈妈似乎也不是很在意。或许,她的身体状况让她没办法在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