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茫茫云海之上，一座巍峨陡峭的万仞绝巅。
一道血色身影略微有些狼狈地停留在山巅之上，以剑为杖牢牢地插在地面，身体亦如手中宝剑般坚挺笔直。
那身破败不堪的白衣，早已被鲜血染红，衣角边甚至还有未干的血液，滴滴答答地滑落在地。
狂风卷过，云海翻腾，血色身影那如墨般的发丝胡乱飞舞，漫天凌乱。
他就这样静静地伫立在云端之上，恰似柄绝世神剑，傲然独立。
“孽障！逃了三天三夜，元力耗尽，这回你必死无疑！”
“将这杀害少主的狗贼擒回宗门，千刀万剐，方解我等心头之恨。”
“让丹堂为他吊口气，本座定让他求生不得，想死也难。”
突然一阵阵得意、愤怒的狂笑响彻山巅。
数十名衣冠散乱的武者纷纷从山体四面凌空跃上，朝着那人合围而来，隐隐之间形成莫名的阵势，将他拦在中央。
所有人都不敢大意，尽皆一脸警惕地盯着中间那道摇摇欲坠的身影，如临大敌。
血色身影好似不堪一击，却无人敢主动向前。
他微微抬头，露出苍白的脸庞，唇角之间仍有血迹存留，冷漠地看了看合围而来的武者，眼神从众人间一扫而过，无悲无喜。
长时间的追逐厮杀，元力早已枯竭，他自知此番在劫难逃，兀自凝神回气，默然不语。
“万万没想到，在我凌云宗数百名弟子的包围中，还能杀破重围而去的贼子，竟然是一名不到三十的小辈！”
一名头发雪白的青衣老者走到人群前，死死地盯着前方那道孱弱的身影，感慨万千。
随即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颇有些震惊道：“莫非你就是慕凡？”
话音方落，人群之中顿时发出阵阵惊呼，显然对老者的推测感到难以置信。
“什么，慕凡？传言中大荒州北域近百年来最年轻的御虚境强者，据说他未来极有可能达到天阶。”
“开什么玩笑，即便是三位太上长老也还在归真境徘徊数十年，天阶岂是那么好踏入的。”
“也是，说不定这贼子走了狗屎运，得到某位前辈高人的传承才有此成就。”
“若如此，那可真是罪该万死啊！”
青衣老者嘴角抽搐一下，脸色微沉，狠狠地瞪了那几名交头接耳的弟子一眼，几人顿时心底一凉，闭口不言。
震惊之间胡言乱语，几名凌云宗弟子却忘记眼前之人正是宗门三大太上长老之一。
青衣老者冷哼一声，不再理睬那几人，想起此行的正事，遂转过身来对着慕凡，万分震怒，“老夫不知我凌云宗与你到底有何仇怨。但即便你天纵奇才，在这大荒北域得罪我凌云宗，也只有死路一条。”
慕凡双眼微眯，丝毫不理会他，自知必死的情况下，说再多话也是枉然，反而徒给敌人嘲讽侮辱的机会。
还不如运转功法，哪怕恢复一丝元力来的实在。
经历十年风霜雨雪，慕凡的内心早已坚定如铁石。
“哼，太上长老何必跟这贼子废话，此人残害少宗主，杀我门人无数，无论如何已是死罪。直接将其拿下，废掉修为，打断四肢，押回宗门发落。”
一名身穿血袍的男子阴冷地盯着慕凡，一脸残忍。
之前大战，他门下数名天赋出众的弟子皆被慕凡所杀，早已对对方恨之入骨。
青衣老者见慕凡沉默不语，微微点头。
见对方默许，血袍男子狞笑一声，直接朝着慕凡欺身而上，双手成爪，元力奔涌，两柄如鹰钩般的银刃凭空探出。
寒芒初见，一股阴冷的气息仿佛自九幽而来，一瞬间便弥漫在整个山巅之上。
不少弟子顿时脸色大变，苍白如纸，显然抵抗不了这股寒气的侵蚀。
虽然这股气势并不是针对他们，但自然散发出来的威势依然让众人如坠冰窟。
“岳堂主一出手便动用了本命玄兵九幽霜寒，一旦抓伤便可冻绝敌人生机，此贼必死无疑，便宜他了！”
一名长老脸色阴沉地看着场中即将碰撞在一起的两人，声音寒冷，直接给对方判了死刑。
在众人眼中，慕凡早已是强弩之末，自然不屑于围攻。
此时慕凡面色无比平静，一动不动伫立在原地，眼眸中倒映出那红袍男子的身影，正飞速放大。
九幽霜寒锋利的爪尖映射出缕缕清冷的幽芒，犹如自地狱探出来勾魂的绝世凶器，从空中划出一个诡异的角度，悄无声息，朝着慕凡颈部和腰间，一上一下极速撩去。
慕凡依旧呆呆地立在那儿，手中宝剑负于身后，脸上依旧不带任何表情，完全一副坐以待毙的模样。
“求死么？放心，本座绝不会就这样轻易杀你。”
红袍男子面目狰狞，舔了舔嘴角，心中暗想呆会收回几分劲道，伤而不杀，等带回宗门再好好折磨对方。
心念百转间，手中双勾寒意却是更浓郁了几分，眨眼间离慕凡不过寸许。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慕凡终于动了！
他好似跌倒般，上身朝着侧方倒下，对方撩向颈部的铁爪银钩堪堪落空，随着惯性从慕凡头顶掠过，削断一缕发丝，随风而去。
“咦？有些门道。”
血袍男子有些惊讶于对方的速度，旋即狞笑道:“躲了霜刃，看你如何躲本座的寒刃？”
“谁说我要躲了？”
慕凡冷哼一声，朝着血袍男子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后者见状，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不过他已经感觉手上的银钩已经触碰到慕凡腰间的肌肤，骚乱的心顿时又安定不少。
“噗！”
此刻慕凡朝着侧方成倒下之势，随着一声划破血肉的声音响起，原本撩向腰间的九幽之寒已然划过腹部，入肉三分。
一股阴森冰冷的寒气瞬间侵入慕凡体内，鲜血瞬间冰冻，一缕缕森白色的烟雾在伤口处冒了出来。
血袍男子哈哈大笑道：“小儿，虽然你很是妖孽，二十多岁便达到和本座一样的境界。不过本座有一爱好，就是专杀妖孽。”
慕凡一脸冷笑地看着对方，气势瞬间暴涨到此时所能达到的极致，旋即倒下中的身体凌空一扭，带动铁爪拉下腹部一大块血肉，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差点坠落在地。
“死！”
随着一声爆喝，锐利的剑吟之声响彻云霄，一股凌厉无比的气势从慕凡身上散发出来，手中三尺青锋豁然从他身后背突现，由下而上，像条毒蛇般诡异刁钻地斜刺向血袍男子心脏。
人不动则已，动若奔雷。
剑不出则已，出必杀人。
“你…”
微风吹过，血袍男子依然停留在持钩的动作，一柄长剑正插在他的胸口，满脸的不可置信地盯着慕凡。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敢拼着受到九幽霜寒的重创也要以伤换命。
“你便是凌云宗五堂之一刑法堂的堂主吧？不巧本人也有一个爱好，就是专杀凌云宗人。”
慕凡强忍着腹部间蚀骨般的疼痛，收回利剑，一脸和善地看着血袍男子，微笑着把刚才对方的话，略作修改又送了回去。
“你，你，你……”
后者手臂微颤指着慕凡嘶吼了几声，怨毒地剐了他一眼，终究还是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不甘地倒了下去。
“孽障，该死啊！”
青衣老者见红袍男子被杀，心头大恨，事发突然，以他的修为也没法迅速营救。
一名堂主级人物的折损，宗门这回算是损失惨重。
毕竟整个凌云宗，也仅有七位御虚境强者而已。
这个代价，即便他尊为凌云宗太上长老，也难辞其咎。
而这一切都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是他的大意和轻敌，认为重伤在身的慕凡完全是砧板上的鱼肉，可以随意宰割。
才让对方在眼皮底下轻易杀人。
轰！
一股惊天威势爆发开来，天地间元力浩荡，青衣老者衣袖大鼓，如神降临，朝着慕凡走去，显然动了真怒。
砰！砰！砰！
青衣老者的每步踏下，气势便增强了三分，仿佛踏在众人的心头。
第一步，狂风惊变。
第二步，云海汇聚。
第三步，岩石崩碎。
第四步，地动山摇。
五步之后，天地无色。
“噗！”
慕凡仿佛受到一记重击，吐出一口鲜血，身体更加萎靡。
青衣老者每一步聚集的气势都毫无泄漏地朝慕凡压来，他感觉周身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挤住，动弹不得，连呼吸都变得万分困难。
“天呐！光是在外我就感到了如此难以抗拒的威势，那畜生处在太上长老的压制下，不知是何光景？”
“借天地之势，这，这是天威！难道太上长老触摸到那个境界了？”
“什么，你是说……”
“准天阶么？”慕凡苦涩一笑，低头默念，没想到凌云宗的太上长老竟然已经达到了这个境界。
“不过，大仇得报，凌云宗少主终究死在我手中，潇潇，你可以安息了！”
青衣老者冷眼盯着身前苦苦支撑的慕凡，气势愈发强烈，右手缓缓抬起，天地间元气如洪水般朝掌心奔涌。
“这回，老夫不会给你任何机会！去死吧！”
“大风云掌！”
轰！
风云汇聚，青衣老者一掌拍出，浩瀚无比的力量在山巅迸发，所有人都惊退数十步，站立不稳。
风息云止，只见山巅中心出现一个直径数丈大小的圆坑，碎石成屑洒满坑中，烟尘弥漫，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黑影躺在中心。
青衣老者无比精妙的元力控制，将大风云掌的力量几乎全部集中在慕凡周围，若是散发开来，或许整个山头都将粉碎。
“咳咳！”
慕凡艰难地支撑着鲜血淋漓的身体，缓缓地站了起来，吐出几块带血的内脏，朝着青衣老者龇牙一笑。
“嘶！他还没死？”众人仿佛见了鬼一般，惊讶万分。
就连青衣老者也是神色凝重，大感意外。
那一招大风云掌的威力他再清楚不过，即便是与之同境界的归真强者硬接了这一掌也要重伤。
对方不过御虚境初期，不仅没有立刻死在大风云掌之下，还能站立而起，莫非他的肉身是神铁炼的不成？
此刻，慕凡已经完全已是灯枯油尽，结结实实地受了青衣老者惊天一掌，身体早已崩溃，浑身的筋脉被震断，血肉成糊，骨骼尽碎。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机正在飞速流失，眼中的一切逐渐黯淡。
此刻能站着，全凭着一股不屈的意念，强行把身体支撑起来，宛如一个提线木偶般，摇摇晃晃。
“可惜，不能让整个凌云宗为你陪葬。”
慕凡微语呢喃，颤抖着双手从怀中掏出两枚古朴的鱼形玉佩，一青一紫，就这么痴痴地盯着，眼眸倒映出一名古灵精怪的青衫少女。
往事如梦如幻，慕凡满脸追思之色，忘记了眼前的一切，沉浸在回忆中，双颊露出一抹红润，竟然开心地大笑了起来。
众人一脸古怪地盯着场中癫狂的血人，将死之人，居然还笑得如此放肆？
不过大家都知道慕凡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没有人发出声音，尽皆一脸冷漠地看着他。
“十五年了，哥马上来陪你。”慕凡死死握着玉佩，继续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
“不过……”
突然，慕凡双眼猛怒，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凶狠嗜血的厉色。
“今天所有人，都将为你陪葬！”
说完，慕凡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掐了个法诀，将一道元力打入地下，整个人也像断了线般塌在地上，狂笑起来。
“你做了什么？”青衣老者见状心中顿感不安，一个瞬步来到慕凡身边，扯着他的衣领怒吼。
慕凡不语，兀自癫笑，冷眼相对。
轰隆隆！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整座山峰像暴风雨中的枯树般疯狂颤抖着，一股浩瀚无比的威势从山体散发开来，仿佛是沉睡万年的远古魔神正在慢慢苏醒，顷刻间便将整座山峰笼罩在内。
轰隆隆！
“该死，速退！”
青衣老者爆喝，他并不知道慕凡想做什么，但这股气势令他肝胆俱裂，当下不再考虑其他，一把甩开慕凡冲天而起。
其余堂主长老也是纷纷胆寒，四散而逃，至于那些普通弟子，还未达到可以自由凌空的境界，只能顺着山体飞速下落。
不过，在他们飞出去不过数丈，就被一股莫名的吸力拉扯回来，狠狠地摔倒在地上，一片哀嚎。
远远望去，整座山峰像一个漩涡中心，周围数十里的灵力鲸吞牛饮般地汇聚而来。
“哈哈哈！没用的！”
慕凡摊在地上看着这一切，得意地猖狂大笑，“引爆天阶杀阵，吸收阵法范围内所有能量，今天谁也逃不了。”
“什么？天阶杀阵，你好狠毒啊！”青衣老者脸色苍白地看着对方，感觉到体内的元力飞速流逝着，眼色血红，杀机盎然。
“哈哈哈，统统去死吧。”
话音方落，天地静止，风云不动，万物好似凝固了一般。
“不……”有几人绝望地发出最后的嘶吼。
数息之后。
轰！！！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在这片山脉中传出，声传千里之外，以山峰为中心数十里之内，人，山，石，树，云，尽作粉尘。
山峰坐立之处，化作一个百丈深的沟壑。
天地归墟，万物寂灭。
“结束吧！”
一道悠悠的叹息自虚空中传来。
少顷，又是一声陶瓷破碎的声音响起。
咔嚓！
这片空间像是被打破的镜面般，层层崩碎，顷刻之间化为虚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