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重生1993
“救命——”
随着一声大叫,扑簌簌的惊起林中的乌鸦。
吕靖睁开双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天际半圆的月,接着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土坑里,身上已经被黄土埋了半截。
疑窦丛生,撑着双手坐起,看到坑边的二女,一个手里拿着铁锹,十七八岁,脑后绑着一双麻花辫,另外一个二十一二光景,脚边还有燃烧未尽的银子纸,这是给下面用的钱,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她半边脸颊肿的就跟寿桃似的,嘴角开裂,渗着血丝,一双大眼睛是通红的,不知道是被烟熏的,还是哭过。
二人显然被吓住了,身子绷的僵直,满眼都是惊恐。
“阿嫂,我哥……是不是诈尸了?”拿铁锹的女孩儿哆哆嗦嗦的说,在月色的衬托下,她那张有些婴儿肥的脸一片惨白。
“小桃,过来!”烧纸钱的女孩儿把她拉了过来,迅速往后退了几步。
接着她又对吕靖说:“阿靖,是我错手杀了你的,有什么你冲着我来。”虽然话说的很硬气,但她的声音在颤抖。
此刻吕靖的脑袋突然剧烈疼痛起来,像要裂开了似的,记忆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入。
“重生?”
同名同姓的宿主,闽东市桐城县人士,23岁,初中文化,二女一个是他现在的妻子舒蔓,一个是他妹妹吕小桃。
他家有个砖窑,生活倒也过得去,但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县里出现了卡拉OK,这对吕靖来说是新鲜玩意儿,去混了几次,迷上了一个叫娇娇的三陪女,不停的往里烧钱,一度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父母肯定不能同意,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体面人家,这不让人笑话吗?
见他也老大不小了,于是派了媒婆说亲,拿出这些年积攒下的家当,又凑了点钱,不算别的,光彩礼就8888.88,远超当地的市场价了,但父母着急也没办法,重要的是看中了舒蔓是个老师,又懂事,明知她妈狮子大开口,也没讨价还价,就把她给娶进门了,为了就是让吕靖断了念想。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没有感情基础。
结婚三个月,为了跟娇娇表忠心,吕靖整天跟狐朋狗友混在卡拉OK,要不睡在娇娇那里,要不睡在朋友那里,连碰都没碰舒蔓一指头,偶尔回家,也是为了拿钱,稍有不顺,就对舒蔓大打出手,在他看来,是舒蔓毁了他的爱情。
今晚又回家里拿钱,翻箱倒柜没找着,让舒蔓给钱,先是哄骗,再是威逼,但舒蔓就是说没钱,吕靖气的跟她动手,拳打脚踢,结果……被反杀了。
推搡之下,脚步虚浮,一个不稳,后脑摔在门槛上面。
剩下的事吕靖就好理解了,肯定是事情被吕小桃发现了,这丫头非但没有报警,还联合她嫂子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把他给弄到林子里来。
姑嫂同心,准备毁尸灭迹。
吕靖扒开身上的黄土,双腿埋的太久,有些发麻,一时站不起来,伸手出坑,叫道:“过来扶我一把。”
“哥,你别怨我们,你在下面好好的,我们会给你烧很多银子纸的。”吕小桃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但双手紧紧抓着铁锹对着他。
“哭什么?我没死啊!”吕靖没好气的说,“相信科学,破除迷信,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舒蔓和吕小桃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但好像也不怎么高兴,愁云很快又聚上了眉头。
“喂,你们什么表情?”
吕靖暗暗无语,这泥煤做人也太失败了!
二人反应过来,一人一边,伸手把他拽出了土坑。
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吕靖双腿缓和过来,又摸了摸后脑勺,还有些疼。
……
老街23号,吕家。
舒蔓和吕小桃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似的,并排坐在一张长凳上,低着头,不说话。
毕竟差点把人给活埋了,这就是有天大的理儿也说不过去。
过了一会儿,吕靖从厨房拿了一个刚刚煮熟的鸡蛋出来,剥了壳,递到舒蔓面前。
舒蔓有些紧张,低声说:“我不饿。”
“你想多了,给你散瘀消肿的,否则你鼻青脸肿的出门,别人会说我家暴的。”吕靖看舒蔓没接鸡蛋,动手要帮她热敷。
舒蔓下意识的躲开,浑身写着拒绝,颤抖着说:“阿靖,家里真没钱了,妈现在在医院要动手术,我们都凑不出钱。”
吕靖:“……”
“哥,你懂事一点吧,妈不动手术会死的。”吕小桃泪水滑过腮边,哽咽的说。
他妈患的是胆结石,情况比较严重,县里搞不定,被送到市里的医院,现在他爸在照顾着,说是要做胆囊切除,在这个年代估计是大手术吧,据说要两千块左右的费用。
家里给他娶亲,家底已经被掏空了,这段时间他又频繁出入卡拉OK,开销很大,根本拿不出这些钱。
他结婚的时候,该借的钱都借了,还没还,现在也没人敢借钱给他们,他爸倒是要了一些砖窑的欠款回来,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小桃,帮你阿嫂敷一敷,鸡蛋别凉了。”吕靖也没解释太多,把鸡蛋交给吕小桃。
吕小桃愣怔的看了吕靖一眼,要在往常,他一定会把她们暴揍一顿的,怎么会这么好心煮鸡蛋给阿嫂热敷?
不知道又要搞什么套路。
吕小桃一边拿热鸡蛋在舒蔓脸颊淤肿的地方转来转去,一边很警惕的拿眼偷瞄着她哥。
吕靖东张西望,本来家里有不少老物件的,修修补补,传了好几代,但因为不久前他结婚,家私摆设换成新的,老旧不能用的东西被淘汰了一大批,拿去卖了破烂,这是当地的风俗。
当然,能用的东西还是保留了下来,这个普遍贫困的年代,谁家也不会这么糟践东西。
吕靖的目光被靠墙摆放的一只四平桌给吸引了,外面的黑漆有些剥落,呈现斑驳的状态,吕靖从剥落处观看材料,是榆木的,马蹄足,轻轻摇晃了两下,牙板和牙条衔接没有任何松动,保存相对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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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讨薪
上辈子,吕靖出身古董世家,从爷爷到他这一代,资产百亿,家里随便拿出一件东西,都够普通人吃一辈子的。
玩古董,重要的是眼力,家学渊源,从制式和纹饰上,吕靖一眼就能看出这张四平桌是乾隆年间的物件。
可惜是榆木的,如果换成紫檀或者金丝楠木的就好了。
这个年代民间的古董家具还流传下不少,卖给一般人可能不会要,懂行的人又太少,县里没有文物商店,只能到市里去看看了。
但只这一件东西也凑不够他妈的手术费,据他前世听老一辈人说,文物商店收货都很便宜,这种普料的四平桌,哪怕二百来年了,在90年代初,估计三五十块钱也就收了。
吕靖又找其他东西,翻箱倒柜,看看有没有其他值钱的老物件,一起拉到市里。
这一举动,在舒蔓和吕小桃眼里,就是在找钱,按照以往的经历,他要找不到钱,她们二人免不了要受皮肉之苦。
“哥,我跟阿嫂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吕小桃拉着舒蔓迅速上楼。
楼上楼下跑了一通,舒蔓和吕小桃听着他的脚步声,躲在房间,熄了灯,不敢出声,总觉得吕靖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她们。
半个小时左右,吕靖看着四平桌上摆放的东西,樟木雕花梳妆盒、梅花型柏木老漆盘、老煤油灯、黄釉陶箸笼,都是晚清或者民国的物件,30年后卖个几万块不成问题,但现在……
还真不好说。
坐在竹交椅上闷闷抽了根烟,吕靖到披屋冲了个凉,这才上楼。
三层小楼,结婚之前翻新过的,每一层两个房间,舒蔓和吕小桃住在二楼,而他就在她们对门间。
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合眼,想着前世和今生,93年,他已经出生五年了,这世界是不是还有另一个自己存在?
他在另外一个世界已经不在了吧?
很多问题困扰着他,他睡不好,次日不知被谁家的鸡鸣给唤醒了,揉了揉眼,开门准备下楼,听见楼下舒蔓和吕小桃的谈话。
“阿嫂,我看阿哥有点反常,是不是在算计着什么?”吕小桃一边吃着用筷子穿起来的一块白粿,一边低声问舒蔓,“你今天发工资啊,是不是算计着你的工资?”
“牛主任都给我打了好几次白条了。”舒蔓无力的吐了口气,“也不晓得这次能不能要得到?”
舒蔓是县二中的老师,教初中部,吕小桃也在县二中,读高二,所以舒蔓的事她很清楚,说道:“牛主任就是看你是新人,好欺负,我听说金老师发工资前,都会先请牛主任吃饭的,阿嫂,要不咱们也请牛主任去菜馆吧?”
“稍微吃好一点,牛主任还要喝酒,没十几块下不来。”
“舍不着孩子套不住狼,妈还等着钱做手术呢?”
舒蔓想了一下,说:“行吧。下午才发工资,我中午请牛主任吃饭。”
“约在桥头那家菜馆,是我同学家开的,我跟他打声招呼,让他算便宜一点。”
说话间,听到木制的楼板发出嘎吱的声音,二人马上就停止了交谈。
吕靖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拿起搪瓷脸盆,到外面的水龙头接水,刷牙洗脸。
“哥,锅里热着白粿,你记得吃。”吕小桃拉着舒蔓从他身边一溜烟的跑开。
吕靖摇头一笑,牛学农是他初中时候的班主任,现在兼管着学校的财务,他是什么尿性吕靖最清楚了,以为只要请他吃一顿饭,就能把工资要回来吗?
这年头四处都在搞建设,发达一点的地方还好,教师工资都由地方财政支付,有些地方财政压力大的,比如桐城,教师的一部分工资是要学校自筹的,出现支付不起的情况就打白条。
舒蔓教龄一年,就已经被打了四个月的白条,正如吕小桃说的,就是欺负她是一个新人,学校老资格的教师都拉帮结派了,牛学农跟他们认识了十几年,肯定优先照顾他们,白条自然而然就落到了舒蔓这样的新人头上。
……
桥头菜馆,牛学农欣然接受舒蔓的邀请,这年头下馆子是很奢侈的事,一向节俭的舒蔓为了拿回工资,也只能忍痛放血了。
牛学农自然也知道舒蔓的目的,顾左右而言他,初出社会的舒蔓,根本不是这只老狐狸的对手。
最后舒蔓实在也是急了:“牛主任,求求你了,我婆婆她现在在市里住院,需要钱动手术,你能不能把欠的工资发给我?”
“小舒啊,你也晓得县里每个月就拨那么点钱下来,够什么用的?学校呢,虽然响应自主创收的政策,但一年也没多少啊。你要理解我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也很难啊!”牛学农点上一根烟,一副忧国忧民的神态。
“牛主任,我理解你,但也请你理解理解我,我婆婆等着钱去救命呢。”
“各家有各家的难处,我也很难平衡,像王老师,她是一个寡妇,还要带着一个孩子,多不容易啊?还有金老师,年纪那么大了,还坚持在教育的岗位上兢兢业业,腰还不好,经常看病。舒老师,又不是给你一个人打白条,教务处的马主任,他打了八次白条呢。”
“可他五年才打八次,我一年就四次了。”舒蔓很不甘心的说。
“你也不用不平衡,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们以前比你更难,县里要搞建设嘛,财政紧张,又修路又建厂的,你想想要花多少钱?咱们虽然是教书的,但也得支持一下建设不是?小舒啊,你这觉悟不行啊!”
“牛主任,你觉悟好,为什么你不支持一下建设?你每个月工资都照领吧?”吕靖大步踏入菜馆,一屁股就在舒蔓身边坐下。
舒蔓下意识的就往旁边挪了一下位置,弱弱的问:“你怎么来了?”
“帮你要钱。”
舒蔓秀眉一蹙,果然是盯上她的工资了,但又怕他坏事,小声提醒道:“你别捣乱。”
吕靖从筷子筒抓起一双筷子,夹了一块兔子羓送进嘴里,直截了当的问:“牛主任,你给句爽快话,这工资你给还是不给?”
“这事轮得到你管吗?”
“你有个女儿叫婷婷吧?”吕靖自顾自的倒了杯啤酒,灌了一口。
“是呀,我们婷婷可出息了,现在在市里工作,一个月能往家里寄三百呢。哪像你似的,这么大汉还吃厝内的,游手好闲!”牛学农一直很瞧不上吕靖,从他读书开始就是,现在长这么大了,也不出去打工,还吃家里的,这就越发让他看不上眼了。
“婷婷确实是孝顺了,每个月还能给你寄三百块钱,但这钱怎么来的,你心里没数吗?”吕靖抓了一把水煮花生,慢条斯理的剥着,“听说她的按摩手艺不错,有机会我带几个人去捧捧场,不晓得能不能给我一点优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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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咸丰大钱
听了吕靖的话,舒蔓吓了一跳,蹙眉盯着吕靖:“你别乱说话。”
扭头要跟牛学农道歉,但见他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心想,难道吕靖说的是真的?
牛学农眼眶微缩,恶狠狠的盯着吕靖:“你什么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
“你在威胁我吗?”牛学农激动的拍着桌子,引得旁边一桌的客人看了过来,“吕靖,你就是个破仔!小舒脸上的伤,是你打的吧?除了打女人,你还会做什么?”
昨晚虽然做了热敷,但舒蔓脸上的红肿没有完全消退,估计是打的太重了。
吕靖淡然道:“老婆不打,上房揭瓦。”
舒蔓一听,心顿时凉了半截,这人真是没心肝的,合着她嫁过来就是给他打的。
“牛主任,我这人大嘴巴的,不用我教你怎么做了吧?”吕靖放下筷子,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看着牛学农。
对付牛学农这种老油条,对他好说好笑,请他好吃好喝,这些都没有用,只能拿他的软肋来要挟他。
这年头老师这个职业是很受人尊敬的,牛学农为人师表,要是让人知道他女儿做些不三不四的勾当,他这老脸就搁不住了,不说别人,学校的老师和学生会怎么看他,家长还放心把孩子交给他吗?
他连自己的女儿都教不好,家长要是联名上书,还有可能砸了他的饭碗。
“狗操!”牛学农面色铁青,气的拂袖而去。
“牛主任……”舒蔓要追出去。
被吕靖一把拉了过来:“吃饭吧,工资他会一分不少的给你,以后也不敢给你打白条了。”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有一次去卡拉OK听草蜢说起的,他有个朋友去市里潇洒,结果就潇洒到了婷婷。”草蜢是他发小,现在跟他一样游手好闲,被人当成破仔。
所谓的破仔是当地对不良青年的蔑称,跟粤语地区的烂仔一个意思,有些地方叫混混儿。
“你别把这件事说出去。”舒蔓小声道。
“当然不能说啦,把柄留在手里,牛学农才会永远受制于你,你说出来就没有把柄了,以后他要报复你,你就一辈子打白条了!”
舒蔓心想她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好吗?
她只是纯粹想要保护一个女孩儿的名声而已,谁像他一样思想这么复杂?
吕靖一边说着,一边悠然喝着小酒,突然一只毽子飞奔而来,无巧不巧,就落进了他碗里。
门口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很是局促,不安的绞着衣摆,他的皮肤很黑,黑中带着亮,身上衣服脏兮兮的,脚上穿着一双明显偏大的解放鞋,左边的那只鞋子破了个洞,大脚趾探出了半个头。
“曹旦,来,过来!”舒蔓忽然招呼。
吕靖问道:“你学生啊?”
舒蔓轻轻点了下头。
曹旦诺诺的走进菜馆,微微鞠躬:“舒老师好!”
又看了吕靖一眼,以及吕靖碗里的毽子,窘迫的说:“对不起。”
“这毽子是你的?”吕靖从碗里把毽子拎出来,看到毽子底部的坠子竟是铜钱做的,胶水粘上去的,“哪,这毽子没收了!下次不许在别人吃饭的地方踢毽子。”
曹旦松了口气,这毽子是他手工做的,本来就不值钱,只要吕靖不责怪,没收就没收了。
“吃了没旦旦?”
“在食堂吃过了。”话是这么说的,但曹旦看到满桌的大菜,还是下意识的咽了一下口水。
舒蔓笑了笑,招呼他坐下:“老师今天菜点多了,你过来帮忙吃一点,不然浪费了。”又给曹旦拿了筷子。
曹旦抓着筷子,狼吞虎咽起来,看得吕靖目瞪口呆,大哥,你确定吃过了吗?
舒蔓则是一脸姨母笑看着曹旦,像是四月的阳光一样明媚而温暖。
这泥煤娶了一个圣母!
吕靖摇头一笑,起身去找老板,让他换个干净的碗,又借了一把剪刀,把毽子的底座拆开。
“我晶!”看到手里的铜钱,吕靖激动的叫了一声。
无数的目光立即投了过来。
舒蔓莫名其妙,好好的毽子为什么把它拆掉?
真是手贱!
一共三枚铜钱,两枚是宣统小平钱,不值钱,最后一枚是咸丰大钱,折十,宝福局铸造,字口清晰,包浆厚重,粘了一些胶水,不过也很好处理。
咸丰大钱的收藏价值很高,因其在有清一朝中最具有代表性,尤其是宝福局的咸丰大钱,存世量极为稀少,工艺精良,样式别致,其价值远远超过其他钱局的咸丰大钱,这一枚在吕靖后世那个年代,能值两三万,如果通过运作,价钱还能更高。
换句话说,这枚咸丰大钱,比起昨晚他在家里找的老物件加起来都值钱。
“旦旦,你们家还有铜钱吗?像这样的。”吕靖过去摸了摸曹旦的头说道,发现摸了一手头油,又在他身上擦了擦,但好像没比刚才干净多少。
曹旦说:“本来有很多的,但阿嫲都卖给收破烂的了,我留了一些做毽子。”
吕靖知道这个时期很多人都把铜钱当成废品,按斤来卖,卖的人不懂,收的人也未必懂,好多铜钱最后都被熔了做成别的材料。
这不奇怪,闽省的文物气氛比较低迷,比不上豫省和陕省这些文物大省,尤其是在比较小的地方,大多数人都不识字,哪懂什么文物?
古钱币只要不能当成货币流通,对很多人来说,它就失去了应有的价值,只能当破铜烂铁卖。
“家里还有吗?”吕靖问曹旦。
“还有几十个吧。”
“拿来给我。”
曹旦说:“我寄宿的,家住温窟,没带过来。”
“下次带过来给我,抵这顿饭钱。”
舒蔓奇怪的看着吕靖:“你要铜钱干嘛?咱们家以前也有,被我卖了,两块钱呢。”
“你个败家娘们儿!”
舒蔓默默无言,但心里却很不服气,到底谁败家?
一天天花钱如流水,都砸进了OK厅。
曹旦打了一个饱嗝,宣告着他干饭结束,舒蔓起身结账,退了两只啤酒瓶之后,一共13块两毛五,吕小桃跟老板的儿子打过招呼了,只收了13块。
但从舒蔓掏钱的表情看出,她仍旧很肉疼。
“老板,剩下的帮我打包吧。”
“这还有打包的必要吗?”吕靖惊愕的看着桌上,就剩一个鱼头,半碗牡蛎蛋花汤,以及炒兔子羓用的姜丝,其他几个都是空盘,恨不得汤汁都被曹旦舔干净了。
舒蔓认真的说:“小桃说不定还没吃呢。”
“还要再吃一茬儿?”吕靖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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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弟兄家
桐城是茶乡,以白茶最出名,但这里的茶座并不喝茶,一般都是喝酒,就像去酒店的不一定要喝酒,很有可能为了喝茶。
露天的茶座,晒着春日,吕靖叫了几个人出来,海大富,龅牙钟,草蜢,还有卡拉OK的三陪女娇娇。
“阿靖,大白天的把人家叫出来,干啥子哦?”娇娇像是没睡醒的样子,坐在吕靖的大腿上,伸手勾着他脖子,给他一记香吻。
海大富和龅牙钟都在直勾勾的看着,在这个相对保守的年代,除了大城市外,一般小县城的女人大多数是素面朝天的形象,而娇娇化着艳帜招张的妆容,给人很强的视觉冲击,抹胸包臀的装束,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完美的勾勒出来,两条美腿裹着黑丝,充满了挑逗和诱惑。
相比清汤挂面的舒蔓,娇娇确实更容易招男人的喜欢,但这种类型吕靖上辈子见太多了,反而没什么感觉。
海大富掏出一包红梅,拔出几根烟散给大家,笑道:“阿靖,晚上是不是又要去唱卡拉OK?我多带几个人去,给你做个闹热。”
吕靖点上烟看着大家,说:“卡拉OK就先不去了,我妈最近住院,我叫你们来,就是想跟你们借点钱。”
他妈住院的事,大家也都听了一点风声,都以为吕靖他家能搞定的,毕竟前几天他还上OK厅呢。
但听到他出口借钱,海大富和龅牙钟对望一眼,瞬间换了一个表情,娇娇也从吕靖大腿上站起来,另外找了一个位置。
“按理说,阿姨身体不好,我们做小辈的也该尽一点心意。”
龅牙钟看了吕靖一眼,立刻转换了口风:“但是阿靖,我什么情况你清楚的,我现在连碗饭都没有,这忙恐怕帮不上啊!”
草蜢不忿的拍着桌子:“龅牙钟,你做人太没来去了,咱们哪一次去OK厅让你掏钱了,不都是靖哥拿得多?你吃别人的喝别人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现在靖哥有点困难,你都不肯出力,这弟兄家让你做?”
这是撕破脸了,龅牙钟也就无所谓了:“既然你把话说开了,我也不妨直说,什么弟兄家不弟兄家的,你跟吕靖从小认识,我和富哥可不是。大家就是在OK厅喝过几次酒而已,本来也没什么交情。你说是吧富哥?”
海大富抖了抖烟灰,看了吕靖一眼:“阿靖,出来混呢,大家都是为了寻开心,你拿家里的事来麻烦别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要混得起就混,混不起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回去跟你爸烧砖吧!”
“恁母膣屄!”
草蜢一听,瞬间冒火,朝着海大富就抡了一拳。
龅牙钟见状,也扑了过来,跟草蜢扭在了一起,海大富趁机踹了草蜢一脚。
娇娇吓的迅速避开老远。
“好了草蜢!”吕靖上前把人拉开。
草蜢表情仍是不忿:“靖哥,你把他们当兄弟,他们一点情义都不讲!”
来的时候,吕靖就有心理准备,酒肉朋友的作用就是喝酒吃肉,能扛事的不多,他神色很平静:“没关系,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像狗一样爬到我身边。”
“哈哈,吕靖,你看看你现在,谁更像狗?你以为我真稀罕跟你当兄弟?不过我看你身上有几个小钱。”海大富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吕靖,玩味的笑了笑,“现在你家那点家底,估计被你败的差不多了吧?连给你妈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那就没得玩了,大家拜拜咯!”
海大富丢下烟头,跟龅牙钟勾肩搭背的离开,远远的传来他们嘲弄的笑声。
吕靖把目光转向娇娇。
娇娇躲闪着他的目光,一脸冷漠:“阿靖,咱们无亲无故的,这事你不会找我帮忙吧?”
“这段时间,靖哥在你身上砸了不少钱,娇姐,你说这话太无情了吧?”草蜢按捺不住,但看她是女人,也没动手。
“这话说的有意思,我又没逼他,再说了,我也不能白给他睡,我挣的都是辛苦钱!”
“陪人喝喝酒,跳跳舞,张张大腿,抬抬屁股,能有多辛苦啊?”
“吃屎的苍蝇,嘴臭!这里面全是学问,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哈皮,你懂个锤子哦!”娇娇不屑的扫视一眼,踩着猫跟鞋也就走了。
“靖哥……”
吕靖吐出一口烟雾,表情波澜不惊,他早就猜到会是这种结果,之所以还要把他们叫过来,就是为了跟他们撕破脸,这就如同中了彩票跟人借钱一个道理。
断了这些不三不四的过往,他才好重新活出另一个自己。
“靖哥,我身上就这么多了,可能帮不了多少。”草蜢掏空口袋,把钱递了过来。
吕靖看了一眼,只有二十几块,用力拍了一下草蜢的肩膀表示感激,这个时候肯借钱给他的人不多。
“阿姨动手术要多少钱?”
“我也不太清楚,估计得两千左右吧!”
“你跟我到家一趟吧。”草蜢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
草蜢,原名胡猛,跟吕靖从穿开裆裤就认识了,初中还在同一个学校,比吕靖小一届,一直跟吕靖混,毕业之后,也跟吕靖一样没读了。
家里承包了一片茶山,正值春天,他家靠采茶挣了点钱。
这个时候正好家里没人,父母上山采茶,弟弟妹妹都去上学了。
草蜢让吕靖在门口把风,到他爸妈的房间,一通翻箱倒柜,搜了一百多块出来。
“只找到这些。”
这些也是杯水车薪,想了一下,吕靖对草蜢说:“跟我干吧草蜢,这142块钱,算你投资,我出知识你出钱,挣了钱咱们对半分。”
草蜢都被搞懵了:“挣什么钱?不是给你妈动手术吗?”
“这点钱不够动手术的,咱们搏一把吧。”
“你到底想搏什么啊靖哥?”
“收旧货,铲地皮。”
吕靖见他没听太懂,又解释一下说:“现在家家户户都有不少老旧的东西,咱们低价收进来,高价卖出去。”
“这不就是收破烂吗?”
“不一样的,破烂是破烂,旧货是旧货。”
吕靖没跟草蜢解释太多,这是在他认知之外的东西,讲再多他也很难理解,只能带他干一回,在实践中让他明白。
借了草蜢家的二八大杠,带上两只小麻袋,二人就出发了。
80年代是铲地皮最激烈的时候,前世的时候,他听很多圈内的老前辈说,那个时候他们稍有点钱就下乡收旧货,多少好物件就几十块钱给收了,甚至几毛钱的也有,现在一件拿出来,价钱翻了成千上万倍不止。
90年代虽然捡漏的几率不如80年代,但总比后世要好,尤其是古玩市场会在这个时代兴起,这是吕靖最大的机遇。
现在本钱不多,加上自己口袋的钱,一共也就一百六左右,大件的东西是不好收的,以收铜钱为主,这玩意儿成本低,一斤三块到五块不等,价格的波动取决于压价的能力。
如果遇到别的漏,自然也不能错过,该捡就捡。
忙活了大半天,二八大杠的后座绑着一根木棍,两边各挑一只小麻袋,麻袋没满,一边一只只是为了平衡。
吕靖带着草蜢回自己家,舒蔓和吕小桃刚刚吃完,也没等他,因为之前吕靖很少回家。
“吃了没?”舒蔓怯生生的问,跟吕靖保持了一段相对安全的距离。
又对草蜢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虽然草蜢在她眼里,也是吕靖狐朋狗友之流,但她也不敢像别家媳妇一样掉脸子,让自家男人在兄弟面前难堪。
“钱要到了吗?”吕靖开口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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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古钱币的价值
开口问钱,这让舒蔓很紧张,有心想要瞒他,可这种事瞒不住,他去学校一问就知道了。
要是秋后算账,她少不得又要被打一顿。
吕靖看着她的表情,知道钱已经要回来了,笑了笑:“你一个月工资120,打了四个月的白条,加上本月的工资,一起拿回来也就600块钱。爸那边也筹不到什么钱,给妈动手术,估计还是不够。”
“不够再想办法,你不能再打这些钱的主意了。”吕小桃很是激动,泪水恰到好处的在眼眶里打转。
“你明天去市里吗?”吕靖看着舒蔓问道。
舒蔓轻轻点头:“我跟学校请假,把钱交给医院,妈的手术不能拖了。”
“我明天陪你一起去。”
“阿靖,你要敢动这些钱,我就算被你打死,我也要跟你拼命!”舒蔓眼眶通红,但她的语气不是开玩笑的。
吕靖苦笑了一声,以往的所作所为,太容易让她神经过敏了,正色道:“你放心,给妈治病的钱,我不会动。”
舒蔓略微松了口气,说:“我给你们做两个菜。”
草蜢忙道:“不用了阿嫂,我回去吃就可以了。”
吕靖拉住草蜢:“今天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待会儿咱们喝两杯。”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给吕小桃:“去切两斤卤猪头回来,剩下的给你。”
“给我?”吕小桃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要?”
“不要白不要,反正你拿的都是家里的钱!”
吕小桃甩着两根麻花辫就跑出去了,心里还在嘀咕着,买两斤卤猪头,太奢侈了,要不买半斤就好?
不过半斤容易被看出来,加上还有客人,不能让人觉得太小气了,就买一斤吧!
舒蔓在厨房里忙活,吕靖招呼草蜢把装铜钱的麻袋提过来,除了一只杨季初的泥绘笔筒,其他都是古钱币,倒在四平桌上,一共收了三十几斤。
“靖哥,这个真的能挣钱?”草蜢坐在身边,他心里还是很没底啊,就算他转手能挣一点,也是有限吧?
倒不如拿这些钱先给他妈治病,垫一点也是好的。
吕靖笑道:“听我的没错,明天去一趟市里,我妈的医疗费就有着落了。”
刚才收钱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几枚俏货,只是当着卖主的面,他没表现出来,否则人就算不懂,也必起疑心。
吕靖一枚一枚的把品相好价值高的铜钱挑出来,几乎都是清代的钱,不少都是宝福局的铸钱,相比一般钱局的铸钱,宝福局的铸钱比较稀少,因此同一规格的钱币,它的价值会高一些。
比如他从曹旦毽子里拆出来的那一枚咸丰大钱,就是宝福局的,如果换成别的钱局,价值就会大打折扣。
不过宝福局就在闽省,宝福局铸造的钱币,在闽省流通比较广,这也很好理解。
“你挑什么呢靖哥?”草蜢看不明白。
“你以为这些铜钱都只是破铜烂铁?每一枚铜钱,都有各自的价值,就像人分三六九等。”
“宣传上不是说人人平等吗?”
吕靖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大傻个挺单纯的,也正因为他的单纯,才会偷他父母的钱给他,一般人谁会这么做?
没直接回答草蜢的问题,顿了顿,挑出其中两枚铜钱,说道:“你看啊草蜢,这一枚是康熙小平钱,看到上面的满文了没有?这是宝漳局的钱,如今这个时代,估计也就一两块钱的价值。再看这一枚,同样也是康熙小平钱,它是宝巩局的钱,价值至少是背漳小平钱的20倍。”
“真的假的?都是一样的钱,价值差这么多?”
“因为出身和背景不一样啊!”
说着吕靖又拿出两枚铜钱:“这两枚都是宣统小平钱,而且都是宝泉局的钱,但这一枚是雕母,价值就比另一枚高出两三百倍。为什么?它们地位不同啊!这枚雕母卖个千八百的应该不成问题吧。”
“嘶~~”
草蜢被吕靖说的热血沸腾:“真能卖这么多钱?”
其实这个年代古钱币的行情,吕靖了解不多,只在前一世听圈里的老一辈在说,但基本准则是不会改变的,肯定还是按照分级制来的,国内常用的是五级制和十级制,而国外常用的是R分级,主要是以存世量的多寡来定价。
除了存世量之外,还要看品相,不同的材质不同的锈色,价钱也会有所差异。
“明天去市里,到文物商店问问就知道了。”
吕靖挑出十几枚铜钱,剩下的都是一些散钱和普品,但也不会扔掉,留着做套子钱,单个不值钱,如果成套卖价格就能往上翻,就比如一个康熙通宝不值钱,但如果集齐20或者22钱局的康熙通宝,那价值就不一样了。
“哪来这么多铜钱?”舒蔓做好了两个菜,看了一眼问道。
“收的,明天拿到市里换钱。”
舒蔓觉得吕靖肯定脑子出了问题,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摔着的缘故,这些破铜片值当拿到市里去卖?
上次家里的铜钱,好一大把呢,人家过来收就给她两块钱,舒蔓摇了摇头,小声说了一句:“还不够车费呢。”
她知道吕靖喜欢糟践钱,但这么糟践还是第一次见,她也不敢多说,怕惹恼了他。
吕靖招呼草蜢:“吃饭吧。”
一盘鸡蛋炒韭菜,一盘清炒四季豆,这是舒蔓刚从厨房端出来的,还有两个剩菜,吕靖盯着其中一个盘子的鱼头,好像有点眼熟,是不是认识啊?
接着舒蔓又从厨房端了一盘炒白粿出来,给他们当主食,问道:“要喝酒吗?”
没等吕靖答应,她抱了一坛子杨梅酒出来,这是自家泡的,杨梅成熟的季节,摘下来泡在白酒里,加点冰糖,方法并不复杂。
吕靖招呼草蜢先吃着,一会儿吕小桃也回来了,拿着卤猪头到厨房切了一盘,为了不让吕靖看出来她只买了一斤,没把切好的猪头肉整齐码放,而是故意弄的散乱一些,看着比较多,然后才端出去。
舒蔓一眼就看出来了,怕被吕靖发现又动手,招呼吕小桃:“快上楼把作业写了!”
对吕靖和草蜢说了一句:“你们慢慢吃,我就不陪你们了。”说着也就上楼了。
关起房门,走到吕小桃面前,压着嗓音说:“不怕死啊你,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吕小桃嘻嘻一笑:“什么都瞒不过阿嫂。”把口袋的钱掏出来,交到她手里,还剩七块多。
舒蔓收起了七块钱,剩下的留给她,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下次不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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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起去市里
去市里的车一天两趟,吕靖本来是想叫上草蜢的,但去他家的时候,他正被他爸妈混合双打,偷钱的事被发现了。
不过草蜢也真义气,没把吕靖给供出来,使眼色让他先走。
吕靖只有和舒蔓一起去车站,带着昨晚挑出来的十几枚铜钱,家里找到的老物件不好带,尤其那张四平桌,根本带不上车,决定先放着。
手里这些铜钱就算卖给低价收购的文物商店,也应该够凑齐他妈的手术费了。
“你不是收了三十几斤吗?怎么就带这么几个?”舒蔓很奇怪的问。
“那些卖不出几个钱。”
“那你这十几个就能卖出钱?”事出反常必有妖,舒蔓觉得吕靖跟她一起去市里,还是惦记着她刚刚拿到600块工资。
以前都是直接上手来抢,现在改变策略了,这一路上她必须提高警惕。
吕靖也不跟她解释太多,到了车站,车里已经人满为患,过道都站满了人。
“往里面挤一挤,里面还有位置。”司机师傅招呼吕靖和舒蔓往里面挤。
这鬼话信不得,吕靖铆足了劲儿往里挤,人挤人,也没挤进多少距离,前面一个穿着健美裤的大姐都快被他给挤怀孕了,频频回头瞪眼。
吕靖也很无奈。
眼见舒蔓要被人群给挤下车了,急忙伸手抓住了她,用力的把她往自己这边拽。
一会儿,车门关了起来,就很神奇,这车门竟然能关起来,更神奇的是,半路拦车的人竟然还能挤得上来。
刚刚上车的一个大叔挤到舒蔓身后,还要往里面挤,吕靖看到舒蔓表情有些不自在,直接伸手搂住舒蔓,将她往怀里带,手放在她后腰,阻隔着大叔跟她之间的距离。
“你抖什么?”吕靖明显感觉女人在他怀里,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我……我没有……”舒蔓双颊蓦地飘红,低着头,不敢看他,同时紧紧按着腹部,她把钱缝进了衣服,就在这个地方。
吕靖低头看着女人,她今天脸上的淤肿都消了,白白净净的样子,眉眼纤柔中带着一丝小女人的倔强,跟往常一样不施粉黛,一件黑色的粗针毛衣,里面白色衬衫的领口露了出来,衬着素雅的过膝裙,零星点缀着一些小碎花,挎着一只洗的发白的红军包,脚上是一双系扣青布鞋,穿着她的白袜子。
看着像是清纯的大学生,芙蓉出水,天然不饰。
这让吕靖感叹宿主真是瞎了狗眼,为了一个三陪女,竟然可以三个月不碰舒蔓,据他脑海的记忆,结婚当晚这家伙就跑出去跟娇娇鬼混。
不过也难怪,像桐城这样的小县城,民风相对比较淳朴,很少见到娇娇这种妖艳性感的女人,男人很容易就被她吸引,而她在红尘中打滚,换过好几个地方了,经验丰富,对付男人自然有的是手段。
之前那个吕靖又是个雏儿,娇娇还比他大几岁呢,这段数怎么能比?还不被她拿捏的死死的?这小子还以为遇到爱情了呢,隔三差五的捧她的场,花大笔的钱,为她忠贞不二,连明媒正娶的老婆都不碰,结果只是一个笑话。
这年头不仅大多数女人单纯,大多数男人也很单纯。
“喂,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舒蔓低着头,能够感觉得到他炙热的目光。
吕靖打趣道:“你讲不讲理啊?长得好看还不许人看?”
“你……胡说。”舒蔓声细如蚊,仿佛一团火在烧着,让她浑身都在燥热,以前吕靖不是这样的,搞得她都很迷茫。
这家伙真的很没节操,以前对她爱答不理,经常动手打她,现在为了她身上的钱,竟然……调戏她!
好不容易撑到下车,舒蔓迅速挣开了他放在腰间的手,挤出人群下车,狼狈不堪。
吕靖看着她仓皇的背影,哑然失笑,突然觉得有点可爱怎么回事?
“喂,你先去医院,我拿铜钱去换了钱就来找你。”
舒蔓没搭理他,心想十几个铜钱要能换到钱才怪,摸着腹部,缝在里面的钱还在,她松了口气,疾步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她之前去过一次医院,但路还不是很熟,还得边走边问。
吕靖则向车站的小贩打听文物商店,问了几个人,都没听说有什么文物商店,倒是有个站点,早些年也被撤了。
这泥煤就很尴尬了,知道闽省不是文物大省,但没想到一个地级市连个收售文物的站点都没有。
可他突然又想到了一个人,王有权。
号称闽东钱王,对古钱币有着一种痴迷的热爱,别的古玩不收,就收古钱币,而且此人还是他前世那个爷爷吕作美的学生。
上辈子吕靖曾经跟他一起吃过饭,听说了他的一些事,这个时期他好像在闽东开了一家服装厂,用做生意的钱来支持他收藏古货币的梦想。
闽东现在的私营企业不多,有权服装厂算是一家,当地有不少人知道,吕靖叫了一辆三轮车,赶了过去。
站在门口,一股很浓烈也很复杂的气味钻入吕靖鼻孔,工厂的环境就是这样,也不像后世那么规范。
门没关,可以看到里面很多工人正在运作。
进去也没人拦着,只有一个女工过来问找谁,听说是来找王有权,随手一指:“从后门出去,就能看到老板的办公室了。”
厂房后面还有一间瓦房,门是打开着,可以看到两张办公桌,一张办公桌有两个女人,一个拿着计算器伏案算账,另一个在涂指甲油,优哉游哉。
凭借记忆,后者应该是王有权的老婆。
另外一张办公桌坐着的就是王有权了,拿着专用的游标卡尺,正在测量一枚古钱,还很认真的做着记录。
前世吕靖见到王有权的时候,他是一个花甲老头,现在只有三十左右。
“这枚心泰版的泰昌通宝倒是不多见,黑古漆包浆,上品。”吕靖随口一说。
王有权讶异的抬头:“小兄弟也是泉友?”
吕靖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快坐快坐。”王有权招呼二人,又让老婆去泡茶。
但他老婆好像很不高兴,只是暂时没把话说出来。
王有权笑着看了吕靖一眼,问道:“怎么称呼?”
“吕靖。”
听到这个名字,王有权愣了一下,过了半晌才说:“我恩师有个孙子也叫吕靖。你是哪个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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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世不容二我
“立字旁一个青。”
“真是太巧了,他也是这个靖。”
这是另外一个自己,吕靖趁机打听:“哦,真有这么巧的事,他多大了?”
“唉,昨天接到京城打来的电话,听说前两天小少爷他……”王有权叹了口气,神色有些黯然,“溺水没救起来,送到医院已经不行了,老恩师因此昏了过去,也差点没醒来。”
吕靖呆若木鸡,死了?
这世界是不允许两个他存在吗?
“小兄弟,你来找我的?”
王有权的声音打断了吕靖的思绪,他回过神说:“是王有权王老师吧?”
“是我。”
“听说古钱币很有研究,特意带了几件请你掌眼。”说着吕靖从口袋掏出了一把铜钱,抓在手里,一枚一枚的排在王有权眼前的桌上。
王有权眼里渐渐流露出了一丝异彩,这种感情一般人是不会理解的,也因为不理解,王有权后来跟他老婆经常闹矛盾,他老婆觉得他花那么多钱买古钱币,就是在糟践钱,尤其是在生意不景气的时候,两个人差点就离婚了。
“王老板,您上眼。”
王有权看到那枚咸丰大钱的时候,眼珠差点没掉下来,拿在手里有种沉甸甸的感觉,那是历史的厚重。
而吕靖则知道,他这位王叔叔一心想要集齐一套咸丰宝福局套子钱,这个愿望直到08年的时候才实现,他这次带来的这枚宝福局咸丰折十,更比一般的咸丰大钱稀少,多少古泉收藏家梦寐以求的宝贝。
“小兄弟这是要出手?”
“这得看什么价格了。”吕靖坐在他对面,注意着王有权的表情变化,他眼里的热忱和渴望是骗不了人的。
“我出两千块,你意下呢?”王有权也在察言观色,试探着吕靖。
“对不住王老板,这个价位我没办法割爱。”
王有权沉吟了一会儿,说:“我再加两百。”
“三千!”
“有没有搞错,一枚破铜钱三千?”王有权老婆正好端茶过来,听了这话,伸手就轰吕靖,“我们做服装生意的,不是收破铜烂铁的,给我出去!”
吕靖慢条斯理的收着桌上的铜钱,说道:“咸丰套子钱可没那么容易集齐的,尤其是宝福局的套子钱。”
王有权心头一震,急忙伸手拦住就要起身的吕靖,笑道:“小兄弟,价钱能否再低一些?说实话,我真是看中了这一枚咸丰大钱。”
“你疯了吧老王?你真要买这枚破铜钱?”王有权老婆大叫起来。
王有权有些嫌恶的看了女人一眼:“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是,我不懂,就你懂,你收了这么多古钱币,是能吃啊还是能喝啊?”
“现在是缺你吃还是缺你喝?”王有权语气骤然严厉,“这是文化,这是历史,你懂吗?”
“是,我没文化,我没读过书,好啊王有权,你现在嫌弃我了是不是?”
吕靖看了王有权老婆一眼,女人的思维太弥散了,这哪儿跟哪儿啊?
王有权皱起眉头:“你又扯到哪儿去了?我什么时候说你没文化,嫌弃你?”
“就是嫌弃我了。”女人抹了一把眼泪,很伤心的往外跑。
王有权没有去追,只是叹了口气,又看了吕靖一眼:“见笑了。”
“不会。”
“小兄弟,我诚心诚意跟你说,我有意收藏这枚咸丰大钱,你说个心理价,最低能多少?”王有权很真诚的看着吕靖。
“两千八。”
“行吧。”王有权想了一会儿,咬了咬牙说道。
“不过,你得把我手里其他的钱一起收了。”吕靖重新把手里的铜钱排出来,“你看这一枚宣统小平钱雕母,收藏价值也不低。”
“不低是不低,但我已经有了。”
“你多收藏一枚,外面流通的就少一枚,这雕母的价值就会高一分,这道理王老师您应该比我懂吧?”
王有权会心一笑:“小兄弟,想不到你懂得还挺多的,古钱币的门道都是跟谁学的?”
“自己翻了几本书,碰到几个老师指点一下,也就这水平,跟您没法比。”
“你谦虚了。”话虽如此,但吕靖的话让王有权还是很受用的。
拿起宣统小平钱雕母看了看品相,说道:“这一枚我给820吧,你没意见吧?”
虽然跟后世没法比,但这年头的钱值钱,吕靖没说什么,继续拿起桌上的其他铜钱估价。
“太平天国楷书小平钱见过不少,但这一枚是隶书的,背刻圣宝,倒也能值一些钱,我出200块吧。这枚光绪小平钱是白铜的,也是宝福局制造的,咱们省里铜矿稀少,估计当年黄铜不够了,就用白铜代替了。按照省里文物商店的定价,也就100,我给你120。嘉庆背桂折二,这枚我倒是没有,是好钱啊,小兄弟,1400怎么样?”
吕靖笑了笑:“1400不好听,1600吧,其他我也不跟你争了。”
王有权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接着又拿其他铜钱估价:“阿克苏局的道光折三100,咸丰宝泉局的铁母200,江南机制局的天子万年折五大钱520,平靖胜宝背前营小平钱150……”
连同那枚咸丰大钱加在一起,一共8200块,这在人均工资一百多的年代,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王有权拿钥匙打开了办公室抽屉,拿出一沓百元大钞,整一万,本来从银行取出来要给原料商的,现在先数出了八千二给吕靖。
本来吕靖还想跟王有权多聊一会儿,了解一下现在的古钱币行情,但他妈还在等着他的钱救命,匆匆就告辞了。
叫了一辆三轮车赶过去,停在医院门口,正要往里走,瞥眼之间看到舒蔓就在医院对面电话亭里,很激动的跟谁在讲电话。
吕靖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电话亭没有门,只有一个遮阳的顶棚,像是一个巨大的金属头盔。
“妈,我求你了,我婆婆必须马上动手术,医生说她再不动手术,病情就会恶化的,到时就救不回来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才是你妈,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上心?我没钱!”
“彩礼全部是你拿的,你一分陪嫁都没给我,你怎么会没钱?”
“死花娘,你还想要陪嫁,我们这边有陪嫁的说法吗?再说了,我不是陪了三床被子吗?”
“妈,算我跟你借的,八百块就好。”舒蔓声泪俱下,也很无力,差点就要对着电话亭跪下,“就差八百块钱,婆婆就能做手术了,她要不是为了娶我这个新妇,她根本就到不了这步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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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八百
电话亭就在路边,人来人往,杂音很多,电话的声音都会被调的很大,加上吕靖那位老丈母是大嗓门,他站在舒蔓身后听的清清楚楚。
吧嗒!
那边挂了电话,舒蔓像是抽了脊梁骨似的,浑身无力。
接着她缓缓的蹲了下来,无助,绝望,濒临崩溃的感觉,无声的哭了起来,晶莹的泪珠扑簌簌的往下掉。
上一世吕靖出身古董世家,凭借自身的天赋和家学的渊源,名利双收,在错综复杂的古玩圈里,与各方势力周旋,走私商、造假贩子、盗墓贼对他恨之入骨,他每一天都要面临不同的挑战和危险。
可他,对钱好像没有太深的概念,从小就不缺钱,也没有体会过没钱的难处。
如果不是看到舒蔓为了八百块钱嚎啕大哭,他的内心不会这么震动。
缓缓的蹲下,想要抱一抱这个女人,但手刚搭上她的肩膀,女人就像被踩了尾巴似的一个激灵,继而转身看到吕靖。
她发疯似的扑向他:“妈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你天天去唱拉卡OK,你的心肝是不是全都是黑的?你是人吗?有你这么当儿子的吗?呜呜呜,都怪你,家里本来还有钱的,现在都被你败光了,呜呜呜,都怪你!”
刚才不是怪你妈吗?现在怎么怪我了?
吕靖微微一皱眉头,一把就将女人搂在怀里,她还在挣扎着,在他身上乱抓,粉拳捶打着他胸膛,泪水决堤似的流淌。
“你……你放开我……”舒蔓又羞又恼,街头投来无数怪异的目光。
“放开你,让你继续打我?”
舒蔓心里咯噔一下,也有一些害怕,毕竟平常都是他打她,她从来都是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刚才实在是情绪没hold住。
吕靖伸手要帮她擦去眼泪,她下意识的就歪头躲过去。
“别动!”吕靖严肃的说。
舒蔓绷直了身子,就像点了穴似的,果然一动不动,但眼神却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你要打就打吧,我嫁到你们家,掏空了你们家的家底,现在害的婆婆都没钱动手术,你多打我几下,我心里还好受些。”
“还差八百是吧?”吕靖轻柔的拿手抹去她脸上泪痕,随即又从口袋掏出了一沓百元大钞。
舒蔓眼神顿时就直了:“你哪来这么多钱?”
“不是说了吗?拿铜钱换的。”
“就那十几个铜钱……”舒蔓看着吕靖手里的钱,少说也有七八千吧?
她无声的张着嘴,久久不能合上,她出生在县城旁边的小镇,虽然读了师范专科,相比同龄的女性要优秀很多很多了,但这还是超出她的理解范围之外。
这个时期整个闽东古玩气氛都很低迷,除了有名的几件国宝,大多数人也就知道那些出自名家之手的书画作品能够卖钱。
而书画作品值钱,通常理解的还是因为艺术价值,家里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还有铜钱,没人会把它当成是艺术品,否则也不会出现那么多捡漏的了。
在此之前,文物商店都是国营的,私人不敢公开买卖古董,所以很多交易的古董都叫旧货,也不敢狮子大开口卖高价,这样相对安全一点。
而私下交易的圈子,外人是不可能得知的,所以一般人都不知道这玩意儿是暴利。
也就去年,古玩市场才刚萌芽,潘家园卖旧货的再也不用东躲西藏了,从而出现了不少私人或者公私合营的文物商店,持续了往后20年繁荣,这一点全赖邓公的高瞻远瞩。
但是现在的闽东,在古玩这一块还处于未开化的阶段,只有少数几个像王有权的人,才能抓住机会,这也是他们最后能够立足古玩界的根本。
手里没有几件东西,是不可能挤进这个圈子的,而这个时期是收藏最好的时机,因为成本低,接下来的每一年,古玩的价格都是往上翻的,没有雄厚的财力,就别搞收藏了。
而且随着成本越来越高,造假也就越来越多,那时不说你花了多少钱,人们只关心你买到的是真货还是假货。
“哪,给你!”吕靖数了八百递了过去。
舒蔓拿了钱,突然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吕靖有些头疼:“什么情况?没钱哭,有钱也哭。”
“我想起……我卖的那些铜钱,才……才两块,有七八十个呢,呜呜……”舒蔓越想越伤心,抽搐的哭着,怪不得当时在桥头菜馆的时候,吕靖说她是败家娘们呢。
吕靖忍俊不禁:“我那么多铜钱,三千多个呢,才挑出十几个卖得上价的,你那些铜钱未必就有值钱的,卖了就卖了吧。”
“真的?”
“骗你干嘛?好了,街上这么多人,哭成这样,不怕丑啊?”
舒蔓急忙低头抹泪,但还是一抽一抽的,好像情绪还没过去。
吕靖哭笑不得,带着她走进医院。
先到母亲张萍的病房,病房12个床位,跟停尸间似的有点夸张。
他爸吕振兴坐在张萍的床边,他明明五十不到的年龄,但看起来很老,一张长年被砖窑的烟火熏燎的脸皱巴巴的,抱着一只竹雕的水烟筒,吧嗒吧嗒的抽着,背后的墙上贴着禁止吸烟的警示语。
抬头看了一眼进来的吕靖和舒蔓,他爸放下水烟筒,然后脱下了脚上的解放鞋。
“你这棺材仔!”
吕靖看他脱鞋,就知道了危险,迅速的往舒蔓身后躲了躲。
吕振兴没打到他,更加愤怒:“你还敢躲?”
“爸,你也太不讲理了,我做什么了你就打我?”
“你做什么了?”吕振兴指着舒蔓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又打蔓蔓了?”
“没有啊!”
“那她眼睛怎么红红的?刚才肯定是被你打哭了!”
舒蔓急忙解释:“没有爸,阿靖没有打我,他送钱来了,你看!”
看到舒蔓手里的钱,吕振兴穿上了鞋,又看向了吕靖:“这钱来处不干净吧?搓麻将赢的?还是哪儿骗来的?成天就跟那些破仔混在一起,你能学到什么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舒蔓手里接过钱,数了数,说道:“要不是你妈动手术要钱,我吕振兴顶天立地,绝不可能拿你这棺材仔的腌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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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牛吹上天
舒蔓和吕振兴身上总共凑了一千来块,加上吕靖给的八百,他妈总算可以做手术了。
交了钱之后,吕振兴仍不放心,对吕靖说:“你身上还有没有钱,给主刀医生包个红包。”
吕靖指着墙上拒收红包的标语:“不是不让收红包吗?”
“你晓得屁啊!写着不收红包就不收红包了?这分明就是在提醒我们要包红包。囝仔人一点社会经验都没有!”他爸很看不上他,摇了摇头。
吕靖料想现在的社会风气可能就是这样,凡事都兴包个红包,尤其是他妈的命在人手里捏着,唯恐人不尽力。
“要多少?”
“包个18块吧。”
吕靖给他爸拿了两张百元大钞,他爸看了他一眼,问道:“你钱到底哪里来的?”
舒蔓说:“阿靖卖铜钱挣的。”
“铜钱能卖这么多钱?”吕振兴表示怀疑。
不仅他,其实舒蔓也很怀疑,但她亲眼看到吕靖手里那么多钱,好像也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
“放心吧爸,这钱肯定是干净的。”
“哼!”
吕振兴显然不相信他的话,但还是拿着钱去找人破开,再跟人要了一个红包纸,包了18块给主刀医生送去。
……
张萍的手术很成功,医院建议再留院观察两天,舒蔓因为学校有课,准备先回去了。
吕靖送她去了车站,数了一千块钱,塞到她手里。
“给我?”舒蔓很是讶异。
“家里都是你操持的,快没米了,你身上不得放点钱。”吕靖露出一抹暖日般的笑容,“妈这边我看着,你放心吧。”
挥了挥手,他就走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舒蔓有些恍惚,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会疼,不是在做梦。
一直都是他拿家里的钱,抢她的钱,还是第一次给她家用,而且他还知道家里没米了,以前从来不关心这个的。
再说,买米也用不了这么些钱啊。
舒蔓看了一眼手里的钱,迅速塞进口袋,车站人多眼杂,一千块钱足以让一些道德不坚定的人盯上她。
吕靖又在医院附近找了一家宾馆,让他爸晚上先住过去,他妈住院这段时间,他爸一直守在病房,累了就在床边趴一会儿,眼睛都布满了血丝。
“你花那些冤枉钱干什么?”病房之中,吕振兴不满的说。
“我钱已经给了,你不住过去,钱不给退的。”
吕振兴无奈:“那你妈怎么办?现在刚刚做完手术,身边不能没人。”
“这不有我呢吗?”
“你?”吕振兴满眼质疑的打量着他。
旁边的病人羡慕的说:“老吕,你儿子可真孝顺啊,连宾馆都给你安排好了。”
吕振兴汗颜的笑了笑:“他要真孝顺就好了!”
吕靖把从外面买来的水果分给几个病人,又给他妈削了一个苹果。
张萍躺在病床很是紧张:“阿靖啊,你老实告诉妈,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外面是不是欠钱了?欠了多少啊?”
“妈,你这叫什么话?能不能盼着我一点好?”
“不是啊,你突然这样,妈好慌的。”
吕靖很是无语,他在父母眼里到底什么形象?
苦笑一声,握着他妈的手,笑道:“放心好了妈,我现在出息了,以后不会让你和我爸吃苦了。”
张萍望向床边的吕振兴:“这囝仔怎么了呢,他说话现在我都听不懂,不会是中邪了吧?”
吕振兴盯着吕靖,他也感觉得到吕靖的变化,过了一会儿,说了一句:“等回去的时候,找个师公看一下。”
吕靖哭笑不得,学坏是一出溜的事,但变好确实很难,难就难在别人不相信你变好。
他父母非但没有高兴,反而还很紧张,这也是让吕靖无可奈何的事。
……
两天之后,张萍出院,回到桐城。
本来父母是在三楼住的,但张萍身体没有完全康复,还要再养几天,爬上爬下的不方便。
舒蔓把一楼的里屋收拾了出来,里面摆上了床,让张萍暂时住这儿。
吕靖回来就去找草蜢,先去他家,发现他现在被父母关起来了,毕竟偷了他父母一百多块,这对普通家庭而言,可是一笔大数目。
他父母现在出门去了,他爸弟弟妹妹刚刚放学在家,吕靖给了他们两毛钱,带他去了草蜢的房间,门从外面锁着,窗户都钉上了木板。
吕靖好不容易撬开了锁,把草蜢从里面救出来。
草蜢脸上都是淤青,估计他父母把他打的够呛,这年头不像吕靖那个年代,父母都不舍得打孩子,草蜢他爸是个暴脾气,发起狠真的能把人往死里打,家家户户都打孩子,谁也不会觉得什么。
“走,喝酒去!”吕靖拉着草蜢出门。
“阿姨怎么样了?”
“出院了!”
草蜢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咱们庆祝一下吧。”
卡拉OK走起,这是县城现今最有档次的娱乐场所。
刚到门口,吕靖看到旁边的小巷,海大富和龅牙钟正在堵着吕小桃。
“击败!”
吕靖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草蜢已经飞奔似的冲了过去,一脚踹了龅牙钟一个狗吃屎。
“海大富,死胆大啊,敢动我小妹?”吕靖拎着砖头过去。
吕靖招呼吕小桃过来,吕小桃没有靠近他,相比海大富和龅牙钟,他哥好像比他们更恐怖一些。
“哟,是你小妹啊?”海大富笑了笑,点上一根香烟,“别紧张,我就是跟她借点钱。”
吕靖讥诮道:“不会吧,离开了我,你这么快就混不下去了?竟然打劫一个学生?”
海大富脸色多了一丝难堪,说道:“你别乱说,不是打劫,是借。”
“要借多少,我借给你啊!”
龅牙钟笑了:“你借?哈哈,吕靖,你身上能掏出十块钱就算我输!”
“十块钱这种小票,我还真的没有。”
“哟哟哟,十块钱还小票呢?”海大富叼着香烟玩味的看着吕靖,“你看这天上好多牛啊,都是你吹上去的。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龅牙钟也跟着笑了起来,为了打击吕靖的自尊心,故意笑的很大声。
但是笑着笑着,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吕靖拿出一沓百元大钞,当着他们的面在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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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正经人谁吃饭
“好像还真没有十块钱的小票。”吕靖手里都是百元大钞,数了一遍,看向海大富和龅牙钟。
去了一趟市里,他妈的手术费加后续的住院费,他和他爸两天吃喝住行的开销,大约花了两千左右,手里剩下六千多,对海大富、龅牙钟这样的无业游民来说,冲击力还是很大的。
海大富和龅牙钟对望一眼,神情都有一些尴尬。
草蜢和吕小桃也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吕靖手里的钱。
过了一会儿,海大富满脸堆笑的上前,给吕靖递了烟:“阿靖,刚才兄弟跟你开个玩笑,哈哈,你不会当真吧?我早知道你这个人不简单,这才几天啊,就搞到这么多钱。”
吕靖拿钱拍了拍海大富的脸颊,玩味的看向草蜢:“我没说错吧,他自己会像狗一样爬到我身边。”
海大富笑容僵滞的挂在脸上,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吕靖除去自己那枚咸丰大钱挣到的钱,剩下赚到的跟草蜢平分,数了两千七出来,递给草蜢:“之前说好了,挣到的钱,分你一半。”
“我的?”草蜢又惊又喜。
“我妈能动手术,多亏了你给的本钱,这些是你应得的。”吕靖当着海大富和龅牙钟的面给草蜢分钱,分明就是恶心他们二人。
二人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谁能想到这败家仔这么有办法,转眼就弄了这么些钱在手里。
草蜢喜滋滋的数着钱,笑道:“靖哥,市里的文物商店真会收这些铜钱啊?我很少去市里,都不知道有这门路。靖哥,这铜钱这么挣钱,咱们接着干吧!”
吕靖给草蜢使了一个眼色,草蜢看了海大富和龅牙钟一眼,下意识的捂了下嘴巴,一时得意忘形,说漏了嘴。
但海大富和龅牙钟已经听了进去,龅牙钟笑眯眯的问:“靖哥,什么收铜钱啊?有门路带着兄弟们一起做呗!”
吕靖冷笑道:“做生意要本钱的。前几天跟你们借钱,你们不是没钱吗?没钱做什么生意啊?都散了吧!”
海大富和龅牙钟对望一眼,没说什么,二人就离开了。
这时吕小桃才问:“你那些铜钱真的卖这么多钱?”
“你不都看到了?”吕靖扬了扬手里的钱,给她递了一百块钱,“给你的零花钱。”
“啊,这么多?”吕小桃都被吓到了。
“不要算了。”吕靖作势要把钱收回来。
“我要!”吕小桃迅速把钱抢了过去。
“妈出院了,你赶紧回家吃饭!”
吕小桃撅着小嘴走开,心里很是复杂,除了很小的时候,他哥会偷偷给她买零食,从爷爷奶奶那儿拿到的零花钱也会分她,但稍微长大一点就没有了,可能是叛逆期没人管,他就变得越来越坏,读书也不认真,天天跟坏学生混在一起。
有时候不高兴了,对她不是打就是骂,她已经很久没收到来自哥哥的关爱了,冷不丁的让她有些不习惯。
回头又看了吕靖一眼,喊道:“哥,你不回家吃饭吗?”
“我喝酒,正经人谁吃饭啊?”
吕小桃看到吕靖和草蜢已经走进OK厅,气的跺了下脚:“死性不改!”
走进OK厅,风姿绰约的老板娘翘姐走了过来,她老公在桐城也是很不简单的人物,没点实力,也不可能开场子。
“阿靖,来了!”
“翘姐,你越来越翘了!”
“讨厌!给你安排位置。”
现在天还没黑,OK厅里客人不多,吕靖和草蜢在被沙发半包围的卡座前坐下。
翘姐叫了几个女孩儿过来,知道吕靖一直都是冲着娇娇来的,被她迷的五迷三道的,所以也把娇娇叫来了。
这些女孩儿都是外地的,本地的不可能在本地做,否则就太光宗耀祖了。
“你怎么又来了?”娇娇有些反感的看着吕靖。
翘姐也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呵斥道:“怎么说话呢?快陪阿靖喝两杯。”
娇娇露出了干她这一行本来的嘴脸,不屑的说:“陪他喝酒可以,但也要他有钱啊,前几天他还跟我借钱呢,说他妈要做手术。呵,亏他说得出口,还算是个男人吗?”
翘姐是本地人,知道吕靖的情况,家里有个不小的砖窑,相比一般的人家,算是好很多了,但也远不到大富大贵的程度。
吕靖这段时间在OK厅花钱如流水,隔三差五就来,尤其这三个月来的更勤,这家里的钱估计该败的也都败光了。
“塞恁母噶,你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草蜢很为吕靖不值,只有他知道吕靖为了娇娇付出了多少。
娇娇冷笑道:“出来做的,不为钱为什么,为了感情吗?别天真了,有钱就有感情,没钱什么都不是。这一点全天下的女人都一样!”
在妓女眼里,所有女人都是可以拿来卖的,吕靖笑了笑:“你觉得你值多少钱?”
“值多少钱?你该不会还想娶我吧?瓜兮兮的,你以为我看得上你?你有钱的时候,可以跟你做一对绞绞儿,没钱,呵,别在老子面前冲壳子!”
吕靖随手丢了一张百元大钞在桌上,很平静的说:“拿白酒,二两杯,一杯十块,喝完这些钱就是你的了。”
娇娇愣住了。
旁边几个女的,听了娇娇的话,对吕靖也很讥诮,但见他扔出百元大钞的时候,也都愣住了,靖哥出手比以前更阔绰了。
翘姐立即眉开眼笑的把钱收了起来,叫人拿了白酒过来,一连倒满十杯,都是二两杯。
虽然出来做的酒量都很不错,但一次性喝二斤白酒,那也够受的。
还没喝,娇娇脸色就渐渐泛白了,对吕靖挤出了一丝生硬的笑容:“阿靖,要不咱们喝啤酒吧,现在流行喝啤酒。”
“啤的不够劲儿,白的够劲儿!”
“哎呀,不要嘛,两斤白酒,人家会死翘翘的。”娇娇撒娇着一屁股坐在了吕靖的大腿上,扭动着娇躯,蹭来蹭去,“阿靖,你忍心看着人家喝完之后难受吗?”
“有什么不忍心的?”
娇娇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难道你对人家没有一点感情吗?”
吕靖笑了:“我没钱的时候你跟我谈钱,我没感情的时候你又跟我谈感情,你这样让我好为难的。既然出来做,为了钱嘛,专业一点,别扯那些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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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正经人谁吃饭
“好像还真没有十块钱的小票。”吕靖手里都是百元大钞,数了一遍,看向海大富和龅牙钟。
去了一趟市里,他妈的手术费加后续的住院费,他和他爸两天吃喝住行的开销,大约花了两千左右,手里剩下六千多,对海大富、龅牙钟这样的无业游民来说,冲击力还是很大的。
海大富和龅牙钟对望一眼,神情都有一些尴尬。
草蜢和吕小桃也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吕靖手里的钱。
过了一会儿,海大富满脸堆笑的上前,给吕靖递了烟:“阿靖,刚才兄弟跟你开个玩笑,哈哈,你不会当真吧?我早知道你这个人不简单,这才几天啊,就搞到这么多钱。”
吕靖拿钱拍了拍海大富的脸颊,玩味的看向草蜢:“我没说错吧,他自己会像狗一样爬到我身边。”
海大富笑容僵滞的挂在脸上,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吕靖除去自己那枚咸丰大钱挣到的钱,剩下赚到的跟草蜢平分,数了两千七出来,递给草蜢:“之前说好了,挣到的钱,分你一半。”
“我的?”草蜢又惊又喜。
“我妈能动手术,多亏了你给的本钱,这些是你应得的。”吕靖当着海大富和龅牙钟的面给草蜢分钱,分明就是恶心他们二人。
二人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谁能想到这败家仔这么有办法,转眼就弄了这么些钱在手里。
草蜢喜滋滋的数着钱,笑道:“靖哥,市里的文物商店真会收这些铜钱啊?我很少去市里,都不知道有这门路。靖哥,这铜钱这么挣钱,咱们接着干吧!”
吕靖给草蜢使了一个眼色,草蜢看了海大富和龅牙钟一眼,下意识的捂了下嘴巴,一时得意忘形,说漏了嘴。
但海大富和龅牙钟已经听了进去,龅牙钟笑眯眯的问:“靖哥,什么收铜钱啊?有门路带着兄弟们一起做呗!”
吕靖冷笑道:“做生意要本钱的。前几天跟你们借钱,你们不是没钱吗?没钱做什么生意啊?都散了吧!”
海大富和龅牙钟对望一眼,没说什么,二人就离开了。
这时吕小桃才问:“你那些铜钱真的卖这么多钱?”
“你不都看到了?”吕靖扬了扬手里的钱,给她递了一百块钱,“给你的零花钱。”
“啊,这么多?”吕小桃都被吓到了。
“不要算了。”吕靖作势要把钱收回来。
“我要!”吕小桃迅速把钱抢了过去。
“妈出院了,你赶紧回家吃饭!”
吕小桃撅着小嘴走开,心里很是复杂,除了很小的时候,他哥会偷偷给她买零食,从爷爷奶奶那儿拿到的零花钱也会分她,但稍微长大一点就没有了,可能是叛逆期没人管,他就变得越来越坏,读书也不认真,天天跟坏学生混在一起。
有时候不高兴了,对她不是打就是骂,她已经很久没收到来自哥哥的关爱了,冷不丁的让她有些不习惯。
回头又看了吕靖一眼,喊道:“哥,你不回家吃饭吗?”
“我喝酒,正经人谁吃饭啊?”
吕小桃看到吕靖和草蜢已经走进OK厅,气的跺了下脚:“死性不改!”
走进OK厅,风姿绰约的老板娘翘姐走了过来,她老公在桐城也是很不简单的人物,没点实力,也不可能开场子。
“阿靖,来了!”
“翘姐,你越来越翘了!”
“讨厌!给你安排位置。”
现在天还没黑,OK厅里客人不多,吕靖和草蜢在被沙发半包围的卡座前坐下。
翘姐叫了几个女孩儿过来,知道吕靖一直都是冲着娇娇来的,被她迷的五迷三道的,所以也把娇娇叫来了。
这些女孩儿都是外地的,本地的不可能在本地做,否则就太光宗耀祖了。
“你怎么又来了?”娇娇有些反感的看着吕靖。
翘姐也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呵斥道:“怎么说话呢?快陪阿靖喝两杯。”
娇娇露出了干她这一行本来的嘴脸,不屑的说:“陪他喝酒可以,但也要他有钱啊,前几天他还跟我借钱呢,说他妈要做手术。呵,亏他说得出口,还算是个男人吗?”
翘姐是本地人,知道吕靖的情况,家里有个不小的砖窑,相比一般的人家,算是好很多了,但也远不到大富大贵的程度。
吕靖这段时间在OK厅花钱如流水,隔三差五就来,尤其这三个月来的更勤,这家里的钱估计该败的也都败光了。
“塞恁母噶,你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草蜢很为吕靖不值,只有他知道吕靖为了娇娇付出了多少。
娇娇冷笑道:“出来做的,不为钱为什么,为了感情吗?别天真了,有钱就有感情,没钱什么都不是。这一点全天下的女人都一样!”
在妓女眼里,所有女人都是可以拿来卖的,吕靖笑了笑:“你觉得你值多少钱?”
“值多少钱?你该不会还想娶我吧?瓜兮兮的,你以为我看得上你?你有钱的时候,可以跟你做一对绞绞儿,没钱,呵,别在老子面前冲壳子!”
吕靖随手丢了一张百元大钞在桌上,很平静的说:“拿白酒,二两杯,一杯十块,喝完这些钱就是你的了。”
娇娇愣住了。
旁边几个女的,听了娇娇的话,对吕靖也很讥诮,但见他扔出百元大钞的时候,也都愣住了,靖哥出手比以前更阔绰了。
翘姐立即眉开眼笑的把钱收了起来,叫人拿了白酒过来,一连倒满十杯,都是二两杯。
虽然出来做的酒量都很不错,但一次性喝二斤白酒,那也够受的。
还没喝,娇娇脸色就渐渐泛白了,对吕靖挤出了一丝生硬的笑容:“阿靖,要不咱们喝啤酒吧,现在流行喝啤酒。”
“啤的不够劲儿,白的够劲儿!”
“哎呀,不要嘛,两斤白酒,人家会死翘翘的。”娇娇撒娇着一屁股坐在了吕靖的大腿上,扭动着娇躯,蹭来蹭去,“阿靖,你忍心看着人家喝完之后难受吗?”
“有什么不忍心的?”
娇娇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难道你对人家没有一点感情吗?”
吕靖笑了:“我没钱的时候你跟我谈钱,我没感情的时候你又跟我谈感情,你这样让我好为难的。既然出来做,为了钱嘛,专业一点,别扯那些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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