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黎城少女
**
S国,黎城。
“2021年7月13日,令氏集团的新任总裁令遥在A国边境失踪,据警方初步推断,此次绑架是恐怖分子的示威活动……刺啦、刺啦啦……后续情况本社将为您跟踪播报。”
破旧的小餐馆里,老板一边擀着面皮,一边听收音机里插播的新闻。这里是距离A国最近的城市,离边境线不远,偶尔能收到隔壁的信号。
老式收音机断断续续,仿佛在电流声里插新闻广播。
老板用沾满面粉的手抓起收音机,狠狠顿了两下,信号恢复了,不过新闻早已结束,现在播放的是一首上世纪流行的苏联民歌。
女孩跻拉着一双卷了毛边的凉鞋,叼着糖棍晃晃悠悠从外面走来,人没到,嗓门先到——
“有东西吃没?”一口半生不熟的当地话。
老板头也没抬,不耐烦道:“说A国话。”
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是从A国来此经商的,早年间形势大好,黎城还没有战乱和遍地的难民,不少人淘了第一桶金回去娶妻生子盖房,于是许多A国人蜂拥而至。他运气不好,来这的第二年就爆发了战争。机场被炸,边境线封锁,回都回不去。
女孩的A国话说的流利不少,她趴在柜台上,微垂的桃花眼眨呀眨,“想吃饺子。”
老板将没几丝肉的饺子扔进盘里,白了她一眼,“饺子皮吃不吃啊?”
“也行,”她笑眯眯地找位置坐下,“不挑。”
老板揭盖,倒了几个刚包的饺子进去。又把剩下的放进冰箱,这才有空打量起女孩儿。
她漂亮得不合时宜,但在这种地方,和美沾边的东西往往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女孩双腿交叠,百无聊赖地荡了荡,头顶哗啦啦地响,一张发黄脆化的招贴画被风吹得战栗,她伸手抹平,上面写的反战口号被子弹打的面目全非。
“饺子好了。”
女孩儿用筷子拨了拨,一点儿油花都没有的汤面上,漂着几片抹布似的饺子皮,老板是个实诚人,诚不欺她。
她胡乱扒了几口,丢下钱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听见身后和面的老板在问:“你多大了?”
女孩儿回头指了指自己:“十五。”
老板看着她,停顿片刻,叹了口气:“我听说过阵子A国会有撤侨的飞机,能回去就回去吧。”
女孩儿不以为意地撇撇嘴,“我不回了,一路顺风哦。”
这女孩经常来他店里吃饭,又和自己老家的女儿年纪相仿,他多少有些于心不忍,刚想多劝几句,眼前人摆摆手,走的很潇洒。
收音机里的广播继续——
“据悉,A国已派出特战队员,对令遥进行营救……滋啦……”
**
苏绾回到基地时,老迈克正巡逻回来,吉普车的轮胎卷起一地灰尘,呛得她咳嗽不止。
老迈克停好车,摇下车窗和她打招呼,身上一股黎城招牌餐馆独有的鸡肉咖喱味。
“早上好啊Suvan小姐。”
苏绾正走神。
老迈克又提高音量喊了一声:“Suvan小姐——”
苏绾蓦地回头,看见是老迈克,便调侃了一句:“又上哪偷吃去了?”
老迈克抓了抓干草似的头发,嘿嘿一笑:“您的鼻子还是那么灵。”
苏绾没再搭理他,往木板房围成的院落里走去,没走几步,听见屋内传来枪响,接连好几声。她司空见惯地停下,等枪声完全消失后才抬手敲门。
“长官?”
门被打开,开门那人给苏绾让出一条道,屋子正中央的高脚凳上坐了一个男人,握枪的右手再度扣下扳机,一声空响,子弹打光了。
地上千疮百孔的尸体被迅速清理掉,男人起身示意苏绾随便坐。
一地的血,她嫌弃极了,便站在原地没动。
男人放好枪,回头看她眉头紧皱,脚尖在为数不多的干净地方点了点,很快又收了回去,沮丧道:“我还是站这吧。”
他也没说话,靠着柜子,脱去衣服的上身精壮有力,呼吸时偾张的肌肉线条,在阳光下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男人五官俊美,兼有西方的深邃硬朗,和东方的精致骨相。
他用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汗珠,“那个男人的身份打听清楚了?”
苏绾小声抱怨:“都不知道他是谁,你就敢劫持啊?”
男人动作一顿,抬眼扫过去,他逆光站着,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语气很淡,威胁的漫不经心:“翅膀硬了?”
“没有没有,开个玩笑。”苏绾秒怂,“是A国首屈一指的豪门,令家长子令遥,其父退位后的新一任话事人。”
“这么说是个有头脸的人物?”
“何止,”她咂了咂舌,“我听餐馆老板说,A国近期有撤侨行动,恐怕不把他还回去,会很麻烦。”
男人嗤笑,“怕什么?A国又不知道人是我们抓的,黎城现在势力繁多,政府军、反政府军、恐怖组织、雇佣兵以及维和部队,随便栽赃一个不就行了?”
苏绾不解,“可是把A国牵扯进来百害无一利。”
男人丢了毛巾,一步一个血脚印朝她走去,“他用处很大。”
近一米九的大高个立在苏绾面前,压迫感扑面而来。男人用手代枪,抵住她前额,“杀了他,丢到瑟泰特的基地附近去。”
瑟泰特是他的老对头,这次M国为了插手S国的内乱,雇了瑟泰特的人在黎城横加干涉,而S国当地的反政府组织也不远千里请来罗素家族的佣兵,于是好巧不巧,两方在宿敌在太平洋彼岸再度狭路相逢。
而眼前这个男人,正是罗素家的私生子,人称“孤狼”,负责管理家族名下的佣兵公司。
苏绾问:“现在就杀?”
“尽快,”他大步跨出房门,“做干净点,别留下痕迹。”
苏绾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神色凝重。
她私心不愿杀掉那个叫‘令遥’的倒霉蛋。
但顾西白视所有违抗命令者为叛徒,令遥不死,她就得死。
虽然最后的结局只会是她跟他一块儿死。
……
老迈克给车子换了机油,灰头土脸地站在烈日下,看见顾西白一个人走出来,感到纳闷:“我看见Suvan小姐去找您了,她没和您一起吗?”
顾西白跳上车,“她有别的事。”
老迈克把钥匙递到顾西白伸出来的手上,“Suvan小姐最近好像有心事。”
顾西白忙得脚不沾地,没怎么管过苏绾,听老迈克这么说还觉得奇怪,反问:“心事?”
老迈克点头,“有时候喊她,她像听不见一样。”
顾西白若有所思地敲了两下方向盘,点火发车,关上门,透过窗子吩咐老迈克:“帮我盯着点她。”
**
苏绾听见院子里的发动机声渐渐远去,出门往柴火房走,令遥被五花大绑关在里面已经快两天了。
推开门一股浓重的灰尘味,令遥躺在地上,仍然昏迷不醒。这柴火房简陋,砖头垒在四角当地基,再用木板随意搭了四面围栏,屋顶是剪开的化肥袋垫上干草,摇摇欲坠,风大点就能整个掀了去。
她不由放轻了动作,倒不是怕吵醒令遥,主要担心房子会塌。
他睡得很沉,苏绾在他身前蹲下,男人细皮嫩肉的,很是漂亮。
不同于顾西白的野性,令遥看上去无害很多。
苏绾忍不住伸手去触摸他的脸,从微蹙的长眉,到挺直的鼻梁,向下落到干裂却优美的唇上,柔软温存。
就这样看了会儿,那双眼睛忽然睁开——带着初醒的惺忪茫然,瞳仁是纯粹的黑,掩在长而直的睫毛下,湖石般明澈剔透。
可苏绾感觉,似乎不太对劲。
令遥用短短数秒适应了周遭的环境和自己此刻的处境,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额心抵上一个冰凉的东西,目光向上抬了抬,一截细长的手指扣在扳机上,保险已拉开,那是一个极其标准的握枪姿势。他还想往上看,枪口突然发力,将他的头朝后怼去。
“想死?”
令遥不敢再动。
“我不动,你能把枪放下吗?”
苏绾本来也没想杀他,他刚醒,浑身正虚弱,即便自己手里没有枪,他也不会是对手。
收了枪,她站在一旁打量他。
令遥缓慢地爬了起来,刚动了一下,又被枪口指着。
“别动。”
“我想……去洗手间。”
算来也有四十个小时没有解决个人问题了,这个理由还挺合理。她用枪指了指门外,“出门右拐,别耍花样。”
令遥点头,从她身侧走过去,两人擦肩的一瞬,他骤然扬手,将一把烟灰撒到苏绾脸上,那是他刚才从地上燃尽的篝火堆里抓的。
苏绾始料未及,伸手挡了一下眼睛,另一只握枪的手臂被人攥住,反方向折去,令遥没有下重手,这个力度也只是脱臼。她吃痛使不出力,手枪自然被他截走。
形势陡转,枪口调转方向,指向了苏绾。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先是惊讶,尔后自嘲地笑了笑,她好像感觉不到疼痛,饶有兴味地盯着令遥,这男人果然和顾西白不同,顾西白的攻击性写在脸上,而他则藏在纯良的外表下,极具欺骗性。他仍然很虚弱,持枪的手并不稳,方才那一套动作完全是肌肉记忆,况且——他脸色阴沉,这把枪的重量不对,里面或许根本没有子弹。
“我说了,”她凑过去,一字一句,“别、耍、花、样——”
“咔嚓——”
扳机扣动的同时,他腰间一麻,过电的灼痛袭来,他迷迷糊糊又晕了过去。
一把空枪,苏绾拿来吓唬他的。
但防狼电棒她可是货真价实的。
直到令遥倒下,她才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门口多出来的皮鞋脚印,这里只有令遥穿了皮鞋,而他进来时是被抬进来的,脚根本没有沾地,除非他中途醒来,且在房间走动过。
所以他刚才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的伪装。
不过细想一下不难发现,他虽然顺从但过于冷静,能做到如此,绝非等闲之辈。
苏绾捡起地上的枪,在他脸上拍了拍,这回可没留情,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本事还不小啊!”
但很快她又犯起了难,“该怎样保你不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