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二月二
我们村原本叫做白家村,后来改名叫了龙门村。
听我姥姥说,我跟我弟出生的时候,后山枯了十几年的潭坑里突然冒出了一汪水。
接着电闪雷鸣,随着一声似虎似牛的吼叫声,一条怪物从天上掉了下来。
鹿角驼头,兔眼蛇颈,鱼鳞鹰爪,虎掌牛耳……跟画书里画的龙一模一样。
据说那玩意儿很大,光是一个脑袋就把潭坑给填满了,后面拖着的身子足足盘了后山一圈,站在村子里看得清清楚楚,百余里飘散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味道。
它掉下来的时候,我刚好从我妈肚子里出来,赶上阴历二月二的前一刻,我刚落地,那条龙就又飞走了。
之后我妈又足足生了七个小时,才把我弟给生出来。
俗话说“二月二龙抬头”,村长觉得这龙来的蹊跷,就干脆把村名给改了,就叫“龙门村”。
取“鲤鱼跃龙门”之意,意图讨个好彩头。
只是我弟一出生就体虚,不哭不闹,而且还时不时喘不上来气。
那时候我奶奶迷信,以为是冲撞了什么脏东西,就抱去找我姥姥给看一看。
我姥姥是十里八村有名的风水先生,算命看邪摸骨都会一点儿,有时候还帮人看看风水,几乎都没有失过手。
当她看到我弟的时候,第一次摇头了。
我弟压根就没撞邪。
我奶奶不死心,家里就我弟弟一个男丁,她生怕出点儿什么意外。
又找了好几个人来看,都说我弟身上什么都没有,干净得很,只有其中一个建议我奶奶带着去市里大医院去看看,怀疑是病。
那时候家里穷,东拼西凑又借了一点儿钱,我爸我妈就带着我弟去了市里的医院。
一检查,是先天性心脏病。
我爸我妈都没有这病,遗传的几率不大,而且要治的话还要做手术,手术的费用对于当时我们家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我妈当时就崩溃了。
而我奶奶当场就指着我妈,说我丧门星,抢了我弟的气运,拽着我爸抱着我弟就走了,把我跟我妈扔在了人家医生的办公室里。
回去之后,我奶奶对我大不如前,对我非打即骂,我爸性子软,干着急也不敢拦。
直到一个道士路过我家门口,不知说的是实话还是为了讨个口彩,指着我,说我是富贵命。
还跟我奶奶说了一句,“二月二,这丫头生就是龙王妻。”
我奶奶一听他算准了我的出生年月,立刻就给道士倒了一碗水,又把我弟抱出来,让他给算算。
谁知道士见了我弟就直摇头,说我弟福浅命薄,活不了多久,要真的想活,就只能和阴新娘成亲。
这东西是早几百年的老迷信了,我奶奶一听这话,当即就变了脸色。
一边骂着老骗子,一边把那道士给推出去了。
那道士走后,我奶奶看我愈加不顺眼,打我打得更狠,我妈为此跟她大吵了好几次,还差点儿跟我爸离婚。
最后还是我姥姥实在是看不下去,把我接走了。
那一年,我九岁。
之后我就一直住在姥姥家,有时候闲着没事儿,姥姥也会教我一些风水算命的东西。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姥姥供我上完了小学、初中、高中……一直到我考上大学。
我大一暑假回去看她的时候,她坐在院子里跟我念叨。
说我不受我爸家里待见,就得学点儿东西,万一以后她不在了,我也不至于饿死。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不对劲,就像是对我说遗言一样,我当时也没在意,只觉得是她惦记我罢了。
哪知道我刚开学回学校一个月,就接到了我妈打来的电话。
我姥姥死了,就吊死在村口的那棵歪脖子槐树上。
听到这个消息,我脑袋像炸了一样,浑浑噩噩的,连怎么回村里的都不知道。
我到家的时候,我姥姥的尸体已经被放在棺材里。
她穿着寿衣,表情安详的躺在棺材里面,如果不是脖子上那道明显的勒痕,我一定认为她只是睡着了。
忽然,我看到了姥姥的寿衣似乎粘上了什么东西。
白色的,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像是鱼鳞,但是要比鱼鳞大得多。
我趁人不注意,迅速捏出来攥在手心里。
我妈说警察已经验过了,说我姥姥确实是自杀,但我心里很清楚,我姥姥那样人,她绝不可能自杀。
我记得姥姥对我说过,精通算命风水的人,信命,信因果,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一定不会自杀的,这样子说不定会坏了后辈人的气运。
我爸和我妈知道我对我姥姥的感情深,一直坐在我身边劝我,让我别太难过。
我心里难受,但是也无可奈何,人死不能复生,就算再苦又能怎样?
无意间,我瞥了一眼停在院子里的棺材。
除了放我姥姥的那个棺材之外,旁边还有一个通体漆黑的棺材。
上面雕着龙形的图腾,没盖棺盖,露出里面猩红色的内衬,看着十分诡异。
怎么我姥姥出殡,还要准备两个棺材?
我询问我妈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妈跟我解释说是我奶奶从外面托人找了个先生,给我姥姥做场法事,让她安稳上路。
这黑色的龙纹棺材就是那个先生让摆的。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跟着我姥姥学了这么多年风水算命,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谁家老人去世摆黑棺做法事的。
而且我坐这儿这么长时间,连那个先生的面都没见着。
想起刚才我妈跟我说话时眼神躲闪的模样,我心中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刚想起身,就感觉眼前一片眩晕,接着腿一软就倒在地上。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几次想挣扎着站起来,全身就是没有一点儿力气。
就在我意识快要消失的前一刻,我看到我奶奶从偏屋里走出来,她牵着我弟弟的手,两个人都看着我,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冷漠至极。
那个所谓的先生从他们身后走出来,抬手一下又一下的捋着胡须。
他正看向我,笑的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