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重立储君,前往陵夷
西溱国泰贞年间,第十六年,皇帝卧床多年,是其弟摄政王白夜鸿,暂代执政的第十年。
正是初夏,清晨的阳光升的越来越早,温暖柔和的光线照耀着帝都,溱陵城皇宫,更显得宫殿威严广阔,气宇轩昂。
一座宫殿前的月台两边摆放着巨大的石料,上面还雕刻天工幡龙祥云,在从御路走过,便能瞧见用烫金渲染的匾额,挂在那红墙绿瓦镶嵌着红宝石的檐上:太和殿。
而此时太和殿中,白夜鸿穿着亲王服饰的玄黑九蟒蟒袍,四趾金爪盘附在腰间玉带边。
他四十左右的年纪,身材高大,棱角分明的脸型能看得出年轻时的俊逸,不威自怒,让人不敢放肆。
太和大殿上方的金龙宝座空了十年,它前面三尺处设立了摄政王的座椅。
今日早朝白夜鸿正蹙眉扶额,深邃如盘踞已久的毒蛇,深锁瞧着殿内众臣,耳边是纷扰不堪的声音。
“皇太女今年已经及笄,却还是如此顽劣,怎能担当一国重任啊!”
左侧首位穿红色官服的丞相,已经到了花甲之年,微微驼背,但是略微耸拉的双眼却透着精明。
他率先站出列,低头拱礼,向上座的白夜鸿故作痛心疾首的说道。
工部尚书见秦丞相开了口,连忙跟着后面诉说皇太女犯下的罪责:“启禀王爷,昨日小殿下私自出宫不说,竟烧了春风楼,堵了城内西街街道…”
“听闻小殿下还欲要强抢民男入宫…”
“…带回宫的还是个和尚…”
“…殿下挥金如土…”
“……”
殿内状告的声音此起彼伏。
“王爷,不仅如此,昨日刚从我户部出去十车,押送到边关的粮草,被小殿下毁了三车之余!”
户部尚书韩启神情愤慨,想到那是边关将士苦等救性命的,竟被不知轻重的皇太女说毁就毁了,有这般不知民间疾苦、纨绔不学无术的皇储,难道是天要亡他们西溱国。
如果向往常一样,这个时辰早该下朝了,可是今日自众臣上朝开始,便不断弹劾上奏皇太女-白岁龄。
然而自白岁龄成为皇太女后,这种百官齐奏已不止一次。
昨日岁龄小殿下跑出宫,所做的事,早已经在帝都溱陵城传开。
听者无人不摇头叹气,皇帝白夜延已经卧病在床十年,虽然朝政一直由摄政王打理,但早晚要还政于皇储,可偏偏皇帝膝下只有三位公主,没有男嗣。
不过西溱国女帝登基执掌大宝早有先例,所以在十年前白夜延便立了他唯一嫡出的小公主为皇太女。
白夜鸿拂袖一挥,抬首冷眼瞧着殿内,在一处停住了目光:“指挥使有什么想说的?”
此话一出,殿内瞬间安静。
只见那穿着黑耀玄甲,手持长青剑在腰间,守备的头盔挡住男子的大半容颜,只显露出的双眸,冷漠无情。
他是摄政王的嫡长子,白云隐,溱陵城守备军总指挥使,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带剑刃上朝堂的人,做事狠绝不留情面。
“昨日小殿下偷跑出宫,是臣失职。”白云隐的声音低沉而冰冷。
他一开口,朝堂半晌也无人接话。
直到白夜鸿冷哼一声,站起身来,两手背在身后,走到殿内,白云隐位于右侧武官的首列:“你倒是不推脱罪责。”
白夜鸿瞧了他半晌,只来了这一句。
众臣皆知,他们父子二人关系一向冷淡,特别是指挥使的性子,更使得他们父子不管在朝堂还是下朝后,都没有太多言语。
“传本王令,指挥使身为宫内守备,没有恪守律己,看护不严,私放皇太女出宫,罚俸半年,杖责五十。”
白夜鸿抬手在白云隐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随即衣袖一挥,转身走到殿前中间。
朝臣听了皆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王爷这般惩戒指挥使,不就是将小殿下的罪责给掀了过去吗…”
“如此包庇皇太女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
“众卿若无它事,便退朝吧。”白夜鸿的声音浓厚沉稳。
正当总管太监—李公公准备宣布散朝时,一声清雅寡淡的男子声音响起,将朝内的议论压制无声。
“臣觉得不妥。”
此话一出,殿内的目光皆望过去。
秦丞相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身材修长,待他抬首后,身着的红色官服衬他肤色白皙面如冠玉,五官精致如画,他手持笏板而立,神情如常,像是刚刚并不是他开口言语的。
“哦?”白夜鸿疑惑一声,右手微忽转着左拇指带着绿扳指,“伯安候觉得有何不妥。”
“像小殿下这样的年纪,若是在百姓家便早早就明事理懂礼数,而如今小殿下不仅相反,更有甚者,如此下来,她将来成为女帝,如何统治西溱。”墨清池的声音如他的性子一样,清淡如玉似初晨山间小溪流水。
秦丞相转眼瞧墨清池,年老耸拉的眼眶里面泛着精明。
自老伯安候战死沙场,墨家嫡子墨清池袭候位后,便很少插手管理朝堂,一向自恃清高,看不上劣迹班班的皇太女,如今怎么突然站出来说这么一番话。
“伯安候言之有理,岁龄殿下确实要多管教。”白夜鸿停止转动扳指,垂下的眼眸神色不清,“往后时日还长,这次就罚岁龄殿下禁足一月。”
秦丞相闻言开口:“王爷,小殿下自册封以来,即无功绩,又无贤名,实在难堪大任。望王爷禀明皇上,为我泱泱大国重泽新储君。”
“望皇上为国重泽新储君。”殿内跪到半片,异口同声的说道。
“……不过是想拥护大公主为新储君,何必寻这些由头。”
站在太尉身侧的少年瞧着秦丞相那帮人,神情嘲讽,压低的声音却还是叫旁人听了去。
“你!”首先愤怒的是户部尚书,年近五十,被这句话气的手微弱抖动,“无知小儿,我等与秦老都是为西溱着想。”
户部尚书韩尚向来为秦丞相马首是瞻。
“秦丞相可是贵妃的父亲,大公主的外祖父,不为大公主只为西溱?这话说出来谁信?”少年年纪不大,倒是壮硕,两眼很小,五官挤在一起,是太尉的弟弟,谋了一个五品官,仗着是二公主的小叔,淑妃的嫡亲小弟,在溱陵城专横嚣张。
跪在地上的一位小官员,小声嘀咕:“难道你们不是日夜想着二公主当皇太女吗?”
这话自然是被少年听到,他浓粗的眉头紧皱,似是要骂着什么。
“沈季住口。”太尉沈岸出言制止。
“朝堂之上岂能如此争论不休。”白夜鸿揉了揉眉心开口。
朝臣这才安静下来。
墨清池向一侧站出列,拿着笏板微微拱手:“臣有一策,可解百姓对小殿下的埋怨,群臣的不满。”
对小殿下不满这个实话说出来,殿内大臣的面上皆有些不自在。
“何计?”
“如今边关陵夷战事吃紧,昨日粮草被毁,理应让小殿下亲自送粮草军需前去陵夷安抚军心。”
白夜鸿听此剑眉微皱。
皇宫后院。
永清宫便是被群臣弹劾的皇太女住所。
白岁龄正倚在院内自制的楠木秋千上,有一下无一下的晃悠着。
直到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岁龄脸上的神色也开始期待。
这次摄政王该给她找什么样的理由,免去昨日在城里闯下的祸呢。
“殿下…殿…下…”大宫女红梅小跑进院内,上气不接下气唤着她。
青竹正从屋内掀帘出来,手里端着昨晚剩下的杏仁干。
两人差不多同时到岁龄身侧,红梅婴儿肥的脸蛋跑的通红,顺了几下气连忙说道:“今日朝堂太热闹了…如今午时一刻才退朝…殿下…今日参您的折子,据说明德殿都快放不下了…”
白岁龄听得起劲,跟她想的没有差别,心情也愉快起来,秋千晃荡的幅度更大了些。
青竹看着自家主子心情好,自己也挂起了笑容,纤细的手一边微微扶着秋千的绳子,以防小殿下摔倒,一边拿起放在旁边石桌上的杏仁,有一下没一下的喂着殿下。
白岁龄穿着一身淡粉色简易罗裙,三千青丝也只是用飘带随意系着,眉若轻烟,肤如凝脂,散漫的性子里透着几分清冷,容貌倾国倾城,气质出尘。
“殿下,您定是没事,但是乐言郡主怕是难逃一责了,下次她进宫定然要说道你了。”青竹喂完杏仁,又端起备好的荔枝膏给白岁龄。
“乐言啊,什么都好,太好骗,这么多年也就她与我投缘了。”白岁龄喝了一口爽口的荔枝膏,身心舒畅。
青竹不禁掩嘴一笑:“昨日殿下带着郡主一起去春风楼,这事瞒不了暮王爷,以暮王爷对郡主的管教,是少不了一顿打。”
听到乐言要被打…
白岁龄自觉昨日事情自己理亏,诓骗乐言偷带她出宫,想来下次乐言进宫怕是少不了一顿奚落。
她正打算想着如何安抚乐言,要不然…将新得来的人参送她?
不行,人参滋补,能改善这副身子的柔弱,多吃多益,这样便离她长命百岁又近了一步。
最后她微微摇头,还是送旁的吧…并自我安慰着,乐言向来不喜欢人参这些…
“殿下,指挥使大人被摄政王罚了板子,秦丞相与户部那些个还是老样子,逮着殿下的错连连奏请重立储君。”红梅顺气片刻,这时已经缓过来了。
“说殿下…昨日在大街上强抢和尚回宫…还说殿下乱花钱…”
白岁龄听此,身下晃荡的秋千幅度不减,只不过秀眉微蹙。
怎么能叫强抢呢?是那位小道士,她左看右看与历史那位活了290岁的慧昭和尚,有五分相似,将他请到宫里好探讨百岁秘诀…
又怎么能说她乱花钱呢?钱都是花在刀刃上,好不容易出宫,自然是采购一些野生灵芝鹿茸啦,虽然这些太医院都有…但是多多益善嘛。
“太尉呢。”白岁龄脸上洋溢着笑容,漫不经心的问着。
“他老狐狸了,还是借沈季不着调那口嘴当剑使呢。”
白岁龄微微摇了摇头:“看来秦丞相老了,越发不如后生了。”
开始沉不住气了,从今年开春起,他秦丞相已经是第四次提出重立储君了。
也对,算着日子,她的大姐,亦是宁贵妃的女儿,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合该秦丞相开始着急。
她皇太女的名号,不知还能坐多久,在不有所动作,只怕被二公主那边捷足先登了。
百岁龄再次垂首微微摇头,皇太女的位置,她坐了十年,更是殚心竭虑十年,前有摄政王,后有贵妃淑妃那些母家人看着…危险指数太高。
如今泰贞十六年,虽才初夏,但年底要举行国宴。
所以她的大姐白姝在与北耀国边境荆州城驻守多年,正在回京的路上。
二姐白苠学业有成,也正从国书院回来。
想想上一次见她们两人,是在三年前的国宴上,西溱的国宴每三年举办,隆重热闹,也正是只有国宴才能见到两位姐姐。
白岁龄心里有些虚,无论是坤宁宫贵妃还是合福宫淑妃,对她的小命来说,都很危险啊。
红梅红润的脸颊,对着白岁龄展现笑意。
她接着说:“今儿伯安候竟然替殿下您说话了…长的那般俊朗,如今二十却迟迟没有娶亲,奴婢早听闻伯安候不近女色,现在想来应该不是,是不是看上我们殿下…”
“你说谁替我说话?”红梅话还没说完,便被白岁龄打断。
“伯安候,墨家的那位。”红梅连忙回道。
墨家墨清池,她儿时见过一次,那时他是个粉粉嫩嫩,白皙玉琢的小娃娃,端着一副清高温雅。
白岁龄可不相信他会为一个傀儡皇太女说话。
“殿下,伯安候今日可是众臣中唯一站在你这边的人了,他还扬言说改变百姓和大臣对你的偏见。
家世不错,满门忠贞,容貌也是溱陵城第一的公子哥…还为殿下你说话,不嫌弃殿下到处惹祸,可谓是上佳的驸马人选。”红梅板着手指头数着墨清池的好处。
青竹又掩面笑着:“红梅,可是伯安候使了银子给你,叫你回来说这么些好话。”
“我的名声…早已经名臭天下。”白岁龄幽幽的来一句。
青竹和红梅听了,片刻没有言语,十年间殿下到处惹祸,不光溱陵城,西溱全国上下,都知道皇太女的纨绔无能,不学无术。
这…她们身为殿下的贴身大宫女,其实看到的殿下根本不像外界传闻那般…虽然有时是爱玩了些…乱花钱一些…咳咳。
“还有一事。”红梅两手一拍,才想起来,“伯安候提议让殿下你亲自前往陵夷,安抚军心。”
白岁龄听言,坐着的秋千立即停下,穿着绣花绸面的鞋,带有一些怒意放在地面:“让本殿前去陵夷?他可是脑子被马踢了?”
转头想想,她的好皇叔,摄政王是不会让他的小傀儡,离开他视线范围外,“无妨,且随他自己抽风去吧。”
“可是…”红梅缓缓来一句,“摄政王已经同意了,让殿下您明早与参将大人一同押送军需前往边关陵夷,李公公这时应该在来传旨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