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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谢嘉晏玉明月 类型:现代言情 作者:玉明月 角色:玉明月谢嘉晏 现代言情《谢嘉晏玉明月》,主角分别是玉明月谢嘉晏,作者“玉明月”创作的,纯净无弹窗版阅读体验极佳,剧情简介如下: “夫人,”容嬷嬷低垂着头站在崔氏旁边,声音有点无奈:“姑娘午膳没用,也不让人伺候,哭着睡着了”玉明月被家人娇宠着长大,凡是所想皆能如愿虽然有时会闯祸,但教养极好,骨子里是个善良友爱的孩子和府中姐妹关系也都处的好这次这么较真,看来是真受了不小的委屈“国公到底说了什么?”崔氏捻了颗棋子放下,漫不经心道容嬷嬷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当时的情景都说了又一颗黑子落下,崔氏目光从棋盘上抬起,声音...

第5章 在线试读

“我大魏能人辈出,我该高兴,嬷嬷,我是罗家妇更是大魏长公主。”华阳公主轻笑,她下嫁罗家本就是为萧家江山。
若真到那一日,必不能两全。她身为大魏长公主当以身殉国,血祭阵前,助我大魏军威。
只是,令仪和令鸢无辜。
她只有这两个女儿,她舍不得。
其实,在进京那一刻,她已经做了选择。
她这个弟弟呀,还真是……君心难测。
华阳眼圈微红,她是萧家人,最了解萧家人,七皇子纵然会不喜仪儿,但也不会要她性命。
华阳公主看向窗外,才刚入秋,天气已经这般凉了。
“公主大义,希望圣人能够多照拂两位娘子。”余嬷嬷轻叹。
“他会的。”华阳公主的声音吹散在萧萧风里。
是人都有软肋,他也有。
……
圣人最近在朝堂发了几次脾气,大臣们日子不好过,回到府中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热闹的京城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
可关于七皇子要娶罗令仪为正妃的消息却尘嚣甚上,玉明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崔氏身子越发重了,也不爱出门,每日就在自己院子,母女俩在这点上倒是十分默契。
老太太身体奇迹般的好了起来,为了彰显自己公府老夫人的地位,各房都要晨昏定省,一时间气焰高涨。
让人意外的是,大娘子玉妙言突然入了老夫人的眼,连带着二房地位都高了不少。
老夫人说玉妙言早到了相看婆家的年龄,以后出门都会带着她,一定为她说一门好亲,玉妙言自然欣喜。
老国公在时也是先帝近臣,当年老夫人也风光过,自然也是有些旧交情在的。
老夫人还特意赏了玉妙言一对白玉手镯,赏了二夫人一支壁玉簪子。母女为了彰显老夫人的抬爱,恨不得日日戴着。
上次苏婉晴的事,玉明月和老夫人撕破了脸,也懒得去看她的脸色,干脆以功课忙为由,省了每日请安。
“看来我们公府要出位女状元了?”老夫人阴阳怪气道。
“女子读那么多书没用,还是要嫁的好,夫荣才能妻贵。”二夫人说最后几个字时不怀好意的笑了下。
“这话在理。”老夫人最近越看赵氏越顺眼了。
三夫人林氏虽觉得这样不好,可也不敢公然和老夫人作对,就一个孝字就能将她压死。
毕竟,连崔氏都没少因此在老夫人这里吃亏。
但她就算什么不说也让老夫人觉得碍眼,甚至连衣服颜色,头饰都让老夫人挑剔不够喜庆,没有品味。
三夫人不敢反驳,只能全盘受着。
甚至借口五娘子不尊长姐,不睦姐妹,三夫人教女无方而罚她跪在廊下,还让小丫头盯着,一刻也不能少。
三房因是庶出,地位不高,本就在下人面前立不起,老夫人这样打压,日子更不好过。

沉迷学习,无法自拔
自从玉明月不去族学,族学里渐渐以玉妙言马首是瞻,毕竟,她是公府嫡女。
“躲在府中好几日没有出门,眼睛都哭肿了。”玉妙言夸张道。
“她平日多嚣张,以后做不成七皇子妃,还不是和我们一样。”另一个附和道。
二娘子三娘子因为上次请玉明月帮忙没有得到回应,这个时候也不愿帮她说话。
倒是角落的五娘子从角落里,咬着唇,声音细弱道:“六妹妹每日都在读书,她没有哭。”
“你知道什么,她当着你的面自然不会哭。”玉妙言狠狠的瞪了玉妙龄一眼:“你不要以为你巴结玉明月就能怎么样,这府中还是老夫人说了算。”
“我没有撒谎,六妹妹就是在读书,六妹妹在学习孟子,她还教我了。”玉妙龄看玉妙言咄咄逼人,忍不住提高了几分声音。
“你们三房是庶出,哪里有你说话的份。”玉妙言话音一落,教室里众人哄堂大笑。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不自量力。”
“就是,巴结玉明月难不成妄想当七皇子侍妾不成?”
……
玉妙龄一张嘴哪里说得过这么多人,被一通奚落,夫子看到教室乱哄哄的,大家又说了玉妙龄带头捣乱,又被夫子罚站了一个时辰。
玉妙龄素来胆小,回去也不敢和三夫人说,还是晚上沐浴,被伺候的丫鬟发现身上又是青一块紫一块,肯定又是被大娘子她们欺负了。
“你别告诉阿娘,阿娘日子也不好过。”玉妙龄小声道。
爹爹不是老夫人生的,阿娘家世不显,没有人替他们撑腰的。
“我们去请国公夫人做主。”彩蝶哭道。
玉妙龄摇头:“夫人有孕,不好打扰,彩蝶,忍一忍就过去了,总会好的。”
玉明月最近刻苦读书倒真不是在做戏,这些书让她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外面的纷纷扰扰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沉迷学习,无法自拔。
正要歇下的时候,院外值夜的小丫头来报说,五娘子院里的丫头彩蝶求见。
“快让她进来,这么晚来肯定有急事。”玉明月道。
彩蝶一进门就跪下了,眼睛红肿,明显哭过了。
“六娘子,帮帮我们姑娘吧。”
“五姐姐出了何事?”
“……我们姑娘身上每天都是各种伤,她怕夫人心疼就瞒着夫人,可今日实在太过分,姑娘的手臂被大娘子用发钗扎了个血窟窿……她不让奴婢告诉六娘子,奴婢是趁姑娘睡着了才偷偷过来的,奴婢,奴婢实在是不忍……”彩蝶声音哽咽,眼泪不停的流。
玉明月有些愧疚,她早该想到玉妙言那个人向来是欺软怕硬,上次五姐姐得罪了她,她怎么会让她好过。
“你是个忠心护主的,就该如此才是,你放心,以后我让五姐姐跟我一起读书,不必再去族学,以后我也会护着她。”玉明月声音温软却极有力量。
“苏木,你随彩蝶去一趟五姐姐那里,好好看看五姐姐的伤。”玉明月有条不紊的吩咐道。
彩蝶喜极而泣重重磕头:“奴婢谢六娘子,奴婢谢六娘子。”

脑子坏了,什么灵丹妙药都没用
翌日
玉明月本打算今日给老夫人请安呢,没想到老夫人先派人来了。
倒是难得,她们祖孙俩竟如此默契。
玉明月并没有让那婆子立刻进来,等自己梳妆换好衣服,又饮了一盏清茶才让人进来。
“这是老夫人院里小厨房做的鱼茸方糕,糖蒸杏仁酥,核桃芝麻露,老夫人听说六娘子日日苦读,特意给六娘子补身子的。”
“祖母体谅我辛苦,特意让小厨房做这些给我补脑,着实有心了。”玉明月笑道。
那婆子正要说话,玉明月眼神一凛,那婆子被她看的心里咯噔一下,话噎在喉间。
“我不过是读书劳累了些,吃些补品尚且有用,可若有人脑子坏了,什么灵丹妙药都没用。”
“是,是,是。”那婆子不敢小看玉明月,连连称是。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你记好了,将我这些话一字不漏的带给祖母。”玉明月温声提醒,十分和气。
等那婆子一走,赤丹就道:“姑娘这话老夫人听了只怕更生气。”
玉明月轻笑:“她生气关我什么事呢?”
“那三夫人和五姑娘岂不更遭殃?”老夫人和大姑娘实在是太下作了。
像公府这样的人家根本就不屑去磋磨儿媳和晚辈,可老夫人占全了。
“我不是说了,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到时,老夫人怕是要哭着去求三夫人。”玉明月要去喝核桃露被赤丹拦住了:“姑娘,喝不得。”
“放心,她堂而皇之送来不敢下毒,再说,浪费粮食是不对的。”
玉明月勾了勾唇角,垂下眸子时浓密睫毛像一排羽扇,像个瓷娃娃一般。可姑娘最近做的事倒是越来越让她们看不懂了。
……
“儿臣不愿娶罗元娘,男子汉大丈夫要建功立业有千万种法子,为何要被女子左右。”萧澈断然拒绝。
姚贵妃秀眉紧蹙:“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若能让罗家为你所用,何乐不为?不过是一女子,长公主既然开口,我儿先娶了便是。”
“母妃糊涂,罗家早生了不臣之心,怎会为我所用,父皇也绝不会同意。”萧澈拂袖:“此事儿臣自有主意,后宫不得干政,母妃无需多言。”
“放肆!”姚贵妃要被这个儿子气死。
她这个儿子性情冷漠,素来和她不亲近,可平日对她也还算尊重,不像今日这般忤逆。
姚贵妃一发火,低下宫人跪了一地:“娘娘息怒。”
萧澈却不为所动,身为后妃需谨言慎行,守好自己分寸,是母妃逾越了。
“你可知圣人为何迟迟未立太子?”姚贵妃从贵妃椅上起来,一双美目怒视着儿子。
萧澈蹙眉,他是很想做大魏太子,可他知道自己在朝中没有威望,所以,他才要主动领兵。
“因为你不是皇后嫡出,我虽协理六宫,可皇后王氏尚在。朝中世族势力至今都向着她,几次请旨要迎她回宫,她与长公主是表姐妹,素来交好,若她回宫,挑一位年龄相仿的皇子记在名下,再娶了罗元娘,你可想过你会如何?她可会容得下你?”
姚贵妃又缓缓坐回榻上,心却越发冷硬起来。
她这一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登上后位,她的儿子不是嫡子。
可若儿子被立为太子,将来登基为帝,也算了了心愿。
“这些都不是母妃该考虑之事,母妃逾越了。”萧澈沉默了一瞬,冷静道。
“母妃都是为了你好!”
“儿臣心领了,时辰不早,母妃早些休息,儿臣告退。”说完,转身离开。
姚贵妃看儿子油盐不进,气的摔了茶盏。
“是谁把朕的贵妃气成这样?”圣人的声音从廊下传来。

二郎,以后多多保重
姚贵妃赶紧起身迎驾:“臣妾参见圣人。”
圣人扶了姚贵妃的手臂:“老七来过了?”
姚贵妃细腰一扭,一脸的委屈:“圣人快别提了,这孩子素来和本宫不亲,今日在臣妾面前摆起夫子的谱,教训臣妾呢?”
圣人朗声笑的愉悦:“爱妃别说,老七板起脸的样子倒像个夫子!”
“圣人还笑,臣妾都要委屈死了。”姚贵妃趁机撒娇。
“好好好,爱妃说说,老七如何教训你了,朕替你出气。”圣人搂着贵妃在榻上坐下。
“最近华阳姐姐常带着元娘来臣妾这里闲聊,华阳姐姐觉得两个孩子年岁相对就想……”姚贵妃说到此处含情脉脉的看了圣人一眼,然后才继续往下说。
“这事臣妾自然做不得主,正好澈儿过来请安,臣妾就提了一句,谁知这孩子不依不饶,还给臣妾扣了个大帽子,说后宫不得干政,臣妾的心要被这孩子伤透了。”
姚贵妃依在圣人怀里,拿帕子抹了抹眼泪,圣人垂眸看了眼怀中的美人,拍了怕贵妃的肩膀:“老七性子耿直,贵妃体谅些便是。”
“圣人向来偏袒他,臣妾都要吃醋了。”姚贵妃使小性道。
圣人大笑:“朕就爱贵妃这个样子。”
是夜,太极殿灯火亮了一夜,华阳长公主亦在殿中一夜未出,连心腹张公公都不得入殿内,在廊下站着。
“华阳一生无愧父母,无愧大魏,华阳此次回京也是了却一桩心愿,只怕以后再无机会了。”
“华阳一生只有这两个女儿,求圣人看在华阳和圣人一同长大,看在华阳为大魏的牺牲,厚待这两个孩子。哪怕,哪怕将来如娇娇一般,只留她一条性命便好。”
华阳口中的娇娇便是王皇后,她这一声娇娇像是勾起了圣人遥远的回忆。
娇娇,他有多久没听到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华阳长公主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你见到她了?”圣人许久才开口。
华阳今日一进千山寺暗卫便把消息送到宫中,却还是开口问了。
“是!”华阳并未否认。
“她,还好吧?”圣人手握在一起,神情有些紧张。
自她出宫,有十八年了。
华阳笑了笑,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很好,每日里吃斋念经,看日升日落,说比过去的日子都快乐。我们都老了,她却还是当年模样,没什么变化,临走的时候她还送了我一卷她抄的经书。”华阳从袖中掏出经书递给圣人。
圣人手抖了下,目光落在经书上,过了半晌才接过,盯着封面看了许久,却并未打开。
“朕,允了。”圣人深邃的目光,藏着旁人看不透的情绪。
这位掌天下权的帝王,心思如海,心冷无比,在他的心中国家社稷高于一切。
华阳很清楚,她的心思圣人早就猜到了,只是看他愿不愿意成全。
华阳再次叩首:“谢圣人,圣人放心,华阳必不辜负大魏。”
华阳公主起身,走到门口时,转身朝圣人笑了笑:“二郎,以后多多保重。”
“长姐也是。”

你可愿等我
华阳公主出宫时天已经大亮了,脸色青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余嬷嬷扶着她的手臂:“公主可还好?”
“嬷嬷,成了!本宫很好,亦无后顾之忧了。”华阳笑道。
玉明月正用着早膳,赤华匆匆进来:“姑娘,七皇子来了。”
话音才落,人已经进来了。
外院几个小丫头根本拦不住。
玉明月坐在桌前,筷子上还夹着咬了一半的桂花栗粉糕,一脸懵的看着站在门口的萧澈。
萧澈明显匆匆而来,头上起了一层细汗,昨夜了下了一夜的雨,地面还未干,萧澈米白色的锦袍角溅了点点污渍。
萧澈不是不知礼数之人,便是在话本里,他不喜她跋扈,要为苏婉晴出头,也是派宫里嬷嬷传话,哪像这般不管不顾的直接闯进来。
玉明月筷子上的桂花栗粉糕吧嗒落下,她也快速反应过来,起身道:“见过殿下。”
萧澈扫了眼屋内的丫头:“都退下!”
赤丹几个不知出了何事,都一脸担心的看着玉明月。
“退下吧!”玉明月重复了一遍。
萧澈能进来内院,想必阿娘他们是知道的,也允了的。
赤丹几个这才行礼退下,只是并不敢走远,在廊下站着。
“月儿妹妹,”萧澈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歉疚:“父皇要退了我们的婚事。”
其实,一开始父皇为他和玉明月定亲他心里也是有些抗拒的,毕竟玉明月那时还只是个十岁的奶娃子。
这两年他好不容易接受了她就是他未来王妃,她年纪虽小却进退有度,言行得体,且十分聪慧。
自上次承恩候夫人罗氏的事情之后,他更是觉得,只有她才配得上他的皇子妃之位。
他一心一意等她长大,而他正好在这几年建功立业,可没想到凭空杀出个罗元娘。
他知道娶罗元娘对他好处很多,可以得到长公主全力帮助。
甚至,如果筹谋得当,可以兵不血刃的收回幽州兵权。
可他不想这样,男人应该凭本事征服天下,而非女人。
可他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玉明月眼睛睁大,又慢慢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华阳公主不愧是华阳公主,从不让人失望。
“对不起。”萧澈满身的颓色,如秋风萧瑟。
他向父皇争取了,可是父皇,既是君又是父,无论哪个身份他都不得不从。
他想凭自己能力平定叛乱,最多就是困难些。
可父皇说大魏每一个士兵都无比珍贵,不是陪着他去送死的。
让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汗颜。
是他太弱了。
玉明月摇头:“七皇子言重了,我们的婚约本就是圣人口头之言,做不得数。”
“月儿妹妹,你可愿等我。”被皇家退亲,传出去,终究名声不好。最近京中的流言蜚语他不是不知。
“啊?”玉明月没反应过来。
“月儿妹妹可愿等我。”
等他平定边关战乱,收复幽州兵权,军功加身,可以自己做主那日。
玉明月摇头:“臣女不愿!殿下身份尊贵,不该轻易许诺。臣女年幼,便是现在应下,将来也做不得数。”

若有所求,吾必应之
萧澈的眸子一点点暗了下去,或许是失去的痛心,又或许是对未来不能掌控的无力。
身为圣人最宠爱的皇子,这是七皇子第一次体会到无助的痛。
“本就是我对不起你,你不应也是应该。”萧澈自嘲。
“殿下,”玉明月轻声唤道:“殿下莫要妄自菲薄,臣女相信殿下将来是个很好的君王,会给大魏百姓带来福祉。”
那个梦一开始对她冲击很大,她也很讨厌他,但不可否认的是,萧澈是个好皇帝。他只是不喜欢她而已,并没有十恶不赦,至于玉家覆灭,也怪不得他。
是老太太搅的各房离心,四叔德不配位贪婪无耻,给了苏婉晴可乘之机。
她想要努力改变家人的命运,但也不会自私到是非不分。
如今他们没了婚约,她也希望彼此会越来越好。
她真的衷心祝福他,像话本里那般做个好皇帝,和谢嘉晏一起开创大魏盛世。
玉明月眼中都是笑意,如阴霾中透出的一抹光亮,不偏不倚的驱散了萧澈心中的阴暗。
萧澈盯着她看了许久,也跟着笑了出来。此后许多年里,萧澈都记得她的笑,还有她的话。
她说他会是个好的君王,会是大魏的福祉,而他也为之努力了一生。
“谢谢。”萧澈轻声道。
虽说他素来沉稳,但到底还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他也不知道为何知道消息后会第一个跑来找玉明月。
但他没有来错。
“臣女知道殿下不日便要领兵北上,臣女会日日祈祷殿下早日凯旋。”玉明月躬身朝萧澈福了一礼。
萧澈伸手扶住她的手臂,抬手拽下自己腰间的玉佩,放到玉明月手中:“这是我欠你的,以后若有求,吾必应之。”
玉明月一愣,犹豫着要不要拒绝,萧澈却按住了她的手:“收着吧,你就当是未来君王对你的承诺。”
说完,大步离开。
玉明月追之门口:“臣女恭送殿下。”
萧澈没有回头,抬起胳膊挥了挥。
萧澈依旧是疾步匆匆,可与来时相比却是一扫阴霾,意气风发。
玉明月笑着看萧澈离开,他本该就是这般朝气勃勃的少年。
翌日,圣人在早朝时宣布,七皇子和玉六娘八字不合,遂,解除二人口头婚约。
后又下旨,赐婚七皇子和华阳长公主之女罗令仪,待此次七皇子凯旋,便为二人举行婚礼。
老话说,人只有在落魄的时候最能看清人性,老话诚不欺人。
老夫人高兴的就差在院子里放鞭炮庆祝了,二房母女也是走路带风,好像玉明月做不成七皇子妃她们就会有好事降临似的。
不过,圣人下旨取消婚约那日,一家人十分默契的齐聚清风苑。
玉明月当晚还陪着父兄喝了杯桂花酿,本以为能多喝几杯,可她年纪小,一杯酒下肚便不省人事了,最后是被兄长抱回去的。
玉明镜把妹妹放到床上,不想她却突然睁开眼睛,拉着玉明镜的手臂:“哥,如今都和话本中不一样了,那些事都不会发生了是不是?”
玉明镜拍了拍妹妹的手:“不会,哥哥会护着你,快睡吧!”

韬光养晦不是长久之计
玉明月像是得到了承诺,眼睛缓缓闭上,瞬间睡着了。
玉明镜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压在她床褥下,又替妹妹盖好被子,叮嘱赤丹几个,若是半夜醒了,喂她喝些醒酒汤。
玉明镜从明月苑出来去了玉泽延的书房:“你不告诉她,不怕她知道了难过。”
“难过一次总好过出发前她一直难过。”玉明镜语气冷静。
“苦了你娘,她怀着身孕本就辛苦还要帮你瞒着,强作笑脸哄你妹妹。”玉泽延叹了口气。
“儿不孝,还要爹娘劳心。”
“去吧,国公府的爵位护不了你们一辈子,你是世子,正该担起玉家门楣。”玉泽延语重心长道。
韬光养晦不是长久之计,本以为过两年放他出去历练,没想到这场战事来的如此快。
“是,儿遵命!”
父子俩拿着地图一番研究,直到夜深玉明镜才从父亲书房出来。
最近雨水连绵,墨黑的天空星月皆无,阴沉沉的,压抑的厉害。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这个选择对还是不对。
但他知道,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他身上扛着国公府的未来,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到底。
……
顾呦呦,墨语熙,许子君约好似的,一同来看望玉明月。
顾呦呦和墨语熙觉得退婚反倒是好事,反正她们两个自小受家里影响,觉得女子进宫得善终者寥寥。
别的不说,就说王皇后,怕是宫里都不记得大魏还有皇后了吧?
以前他们还为明月担心,现在好了,待她们以后出嫁还是能常常见面的。
倒是许子君有些伤情:“明月妹妹,和罗元娘比起来,我倒宁愿是你。”
她们都不知道的是,那日在洛水之畔,她见到了七皇子,只是……
许子君咬唇,不愿再想那日之事。
玉明月知道许子君苦恋七皇子,只是,没想到不管是话本里还是现实里许子君的愿望都落空了。
圣人赐婚罗令仪为七皇子正妃时,还赐了两名侧妃,家世品貌都不如许子君,这便是许子君的意难平吧。
若说许子君是为玉明月伤情,倒不如说是为自己。
不过,还好,只要子君姐姐平安就好。
“皇家规矩大,说不定以后还要一辈子困在宫里,见不到父母亲人,我倒觉得这样好,我们以后还能见面。”玉明月这话其实是说给许子君听的,只看她能听进去多少。
毕竟认识一场,她也希望许子君早些走出这场伤情的暗恋。
永安二十一年秋九月初一,七皇子澈率军北上,那日,洛阳城所有官员百姓都去送行。
虽秋风瑟瑟,但街上却是人声鼎沸,群情激昂,百姓高喊着大魏必胜。
圣人亲自给七皇子穿上战甲,这是他年轻时的的铠甲,他也曾随他的父皇南征北战,包含着老父亲的厚望。
老七自小跟在他身边长大,除了诗书,还有南十六卫和北衙的大将教他武功兵法。
他到底学了多少本事,总要放出去历练一番,他萧家的儿郎,没有孬种。
“儿臣必不辜负父皇!”萧澈单膝下跪,行的是军中之礼。
“去吧!”圣人大手一挥。
萧澈翻身上马,大声道:“出发!”

梦想是拦不住的
三军号响,战鼓声声。
这次随萧澈出征的除了几员老将,还有像玉明镜这样的小将。
江山代有人才出,当年追随先帝打天下的老将差不多都追随先帝而去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后天子继位,总得有他自己的心腹之人。
玉明镜进北衙不算久,可在一群混军功的贵族子弟中格外瞩目,晋升速度也是前所未有。
这次自请为七皇子副将,待得胜归来,只怕前程似锦。
顾庭筠有些羡慕,可惜,顾家是文臣,他文不成武更不成,只有羡慕的份儿。
“明镜,等你回来我们请你喝酒!”顾庭筠跑了几步,大声喊道。
“明镜,保重!”
墨松惟和许子铭也来了。
昨晚一起喝酒时说好今天都不来送行的,可还是忍不住来了。
契丹铁骑彪悍勇猛,这一仗不知要打多久,他们几个一起长大,还没分开这么久过。
玉明镜听出是顾庭筠几人的声音,回头一笑,招了招手:“等我回来。”
少年的一笑不知迷到多少京城少女,可玉明月却哭成了泪人。
她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哥哥要随七皇子出征的人,哥哥又骗她。
那天晚上明明说一家人不分开,还说她不嫁人也没关系,要养她一辈子,结果才几日,出征去了。
说话不算话!
可就算这样,玉明月也舍不得骂哥哥一句,因为这是哥哥的选择,梦想是拦不住的。
他本该是满怀抱负名扬天下的英雄,不该贪图安逸默默一生。
她的哥哥注定是不凡的呀。
谢嘉晏递了帕子给她,玉明月顺手接过,哭的形象全无。
她也不想这样,可控制不住自己。
玉明月眼睛红肿,鼻尖也泛着红,像碾碎的桃花瓣,又可怜又好笑,又让人心疼。
“放心,你哥哥他们会平安回来的。”
玉明月哭的抽抽嗒嗒的:“嘉晏哥哥怎么知道?”
“直觉,因为我相信明镜兄就是那个能定风止波,改变这场战局的人。”
玉明月抬头看向谢嘉晏,怎么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
不对,这不是那日她夸他的话吗?
谢嘉晏难得一笑。
是谁说越是不爱笑的人笑起来越是好看的。
这是真的。
谢嘉晏这一笑,让玉明月暂时忘记了哭。
她的目光一直看着远方,直到大队人马成了小黑点,最后消失不见。
永安二十一年秋,九月初七,帝遇刺,查之。
伪装成太监的刺客乃前朝余孽,系去岁冬月逃亡之余党,而当时负责缉拿余党的正是刑部侍郎玉泽延,圣人大怒。
这突如其来的锅简直被玉泽延砸晕了,险些忘了为自己辩解。
他去年冬天的确缉拿了一些人犯,可他当时并不知道他们是前朝余孽,他是追着另一桩案子去的。
可是圣人震怒,这个时候哪里还听他辩解。
“圣人,定国公到底是玩忽职守还是有意放走乱党,此事还有待调查。”承恩候姚之焕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没想到玉家报应这么快来了,不是觉得国公府高候府一等吗?
若沾上了通敌的罪名,定国公府便不存在了。
还有这个宋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求情者,同罪论处
“承恩候慎言。”顾伯豪和玉泽延交好,向来知他为人,自然为他说话。
“是不是他故意放走,查一查就知道,臣记得,当时宋将军也带人前往协助。”姚之焕又把宋威拉下水。
只要得罪过姚家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被拖下水的宋威怒了,差点冲过去打人:“放你娘的屁,姚之焕,你不要血口喷人。我那是去剿匪。”
“朝堂之上竟然口出秽语,是不是剿匪,你和定国公心里清楚。”姚之焕和夫人罗氏不愧是亲夫妻,办正事不行,搞事情相当在行。
圣人脸色越发阴沉,一个眼神扫过来便是连姚之焕都忍不住瑟缩。
“圣人,老国公乃大魏开国良将,赤胆忠心,玉家一门忠烈,定国公或有失察之罪,但绝不会通敌。”墨相忍不住开口。
墨相和老公爷都是当年追随先帝之人,有交情在,自要为忠臣之后说话。
墨相刻意不提宋威,宋威是圣人的心腹,姚之焕如此说,简直就是要把圣人一起拖下水。
“圣人……”
姚之焕还未开口,被圣人一个眼神扫过去打断。
“念在老国公军功,免其死罪,除去官职,贬为团练充军冀州,三日后出发冀州。”
此圣旨一下,满朝哗然,顾伯豪和墨相等人刚一开口,便被圣人斥责:“求情者,同罪论处。”
姚之焕得意,虽然今日没有把宋威拖下水,但以后有的是机会。
想想玉泽延堂堂一等国公以后要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个小小团练,这连官都算不上,也不知地下的老国公知道儿子如此不成器,棺材板还压不压得住。
哼,得罪过姚家的人都要倒霉。
“臣领旨谢恩。”玉泽延跪地道。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好坏都要受着。
圣人拂袖而去,早朝不欢而散。
前几日圣人取消与定国公府的婚约时玉泽延便感受到朝堂上的人情冷暖,如今更是。
平日里一起共事的同僚一个个避之不及,像是沾了他就会沾上什么晦气一般。
玉泽延冷笑一声,也怪不得镜儿要去军中历练,此一时彼一时,定国公府若再继续韬光养晦,只怕门庭要彻底败落了。
镜儿想的如此深远,倒是让他这个当爹的汗颜。
“你此去有何打算。”顾伯豪道。
圣人大怒,事已成定局,只能早做打算。
“走一步算一步吧。”事情来的太突然,他一点准备也没有。
姚之焕路过玉泽延身边时得意的朝他看了眼:“定国公此去可要好好保重,希望还有回京之日。”
“那便托侯爷吉言了。”玉泽延宠辱不惊道。
姚之焕没有占到便宜,哼了一声离开。
顾伯豪也懒得和这种小人多说,老承恩候也算一号人物,怎么生出这么个蠢货。
“国公武将出身,也许此去并非是坏事。”顾伯豪意有所指。
顾伯豪在京城有小顾相之名,圣人的心思,他还猜得出几分。
他的父亲和墨相同为大魏宰相,乃大魏文臣之首,素有顾谋墨断之称,可惜顾相前年染病去世。
顾伯豪本要丁忧守孝,但因朝廷本就人才紧张又痛失丞相,圣人便让他以日易月,守孝一月。
若不是顾伯豪太年轻,圣人早就有意让他接替顾相之职。

狠狠的打,好好教教她规矩
玉泽延眸子微垂,若早知他要被贬出京该让镜儿留京才是,如今府中只余女眷,他实在放心不下。
玉泽延朝顾伯豪拱了拱手:“但愿如此,义山(字义山)唯独放心不下妻女,若有难处,还请顾老夫人相助。”
顾夫人是崔氏的表姨母,插手玉家事,不算逾矩。
“义山兄放心。”
玉泽延刚出宫便被太极殿的小太监追上:“定国公留步。”
圣人召见,玉泽延不敢耽搁,匆匆交代护卫几句便随小太监回去。
“不好了,出大事了,国公爷涉嫌参与前朝余孽谋逆。”一个外院小丫头一边跑一边嚷嚷的往清风苑跑去。
还未进院便被东芝拦住了:“吵嚷什么,还不住口!”
东芝使了个颜色,立刻有院里的婆子去堵那小丫头的嘴。
东芝崔氏身边大丫鬟,颇有威严,夫人正怀着身孕,听到这种捕风捉影的话,动了胎气如何是好。
这个小丫头眼生的很,说不准就是老夫人那边故意派来的,老夫人想害夫人腹中孩子也不是一日两日。
只是,方才那小丫头嗓门太亮,崔氏在屋里听到了。
西宁和南琴一脸紧张,事情来的太突然,有些无措。
秦嬷嬷扶着崔氏:“夫人稍安,别又是那院里作妖。”
崔氏没有出声,扶着秦嬷嬷站起来。
崔氏已经七个多月身孕,身体有些笨重,因为是孕晚期腿肿的厉害,起身的时候动作有些笨拙。
“夫人,”东芝看到崔氏出来,脸色顿变。
崔氏看着被婆子捂着嘴的丫头:“放开她,你是哪个院的丫头。”
“奴婢是,奴婢是……慈安堂的。”小丫头小声道。
“慈安堂,很好,”崔氏冷笑:“我竟不知,慈安堂一个小丫头竟然能在我清风苑大呼小叫,东芝!”
“奴婢在。”
“让婆子拖到前院,狠狠的打,好好教教她规矩。”
“夫人,夫人,奴婢没有撒谎,公孙先生……”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力达的婆子拖了出去。
秋日的风不算大,可崔氏却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心头。
她知道,公爷可能真的出事了。
前两日圣人遇刺,连夜便去了衙门,自那日起就再未回府,连官服都被展青带去了衙门。
衙门的事他向来都是和公孙先生商量,没有人比公孙先生更了解出了什么事。
崔氏很肯定玉泽延忠心耿耿,素来小心,绝不会做背弃朝廷之事,或许是做错了什么差事受圣人责罚,至于什么前朝谋逆,绝对不会。
若真被牵扯进去十有八九是被人栽赃陷害了。
崔氏一瞬间,脑中闪出无数可能。
朝中的事她不了解,也帮不上忙,但此刻她不能慌,公爷若真出事,必须护住孩子们。
这个时候越乱越容易出差错,先要稳住府中。
“南琴,去姑娘院里将姑娘叫来,北燕,你带着护卫告诉各房在院里好好待着,不许胡乱打听消息,尤其老太太院里,公爷回来之前,府里一只活物都不许放出去,否则,家法伺候。”崔氏镇定吩咐。
若公爷被牵连,一会儿必有千牛卫的人来搜查,她得看着月儿,免得吓到她。
至于其他人,为防她们惊恐之下为自保胡言乱语,也只能将她们都禁足了。
“是!”

夫人……难产了
崔氏转身回屋前对秦嬷嬷道:“嬷嬷,你亲自去请公孙先生来一趟。”
崔氏话音刚落,公孙先生已经到门口了:“夫人!”
“公孙先生!”崔氏被丫头扶着,不卑不亢,有条不紊,果不愧是崔氏嫡女。
“国公怕夫人担忧,让属下告诉夫人,他没事,只是贬官而已,天塌不了!”公孙止淡定道。
“无事就好,先生可知公爷何时回府?”崔氏一颗心仍不敢放下。
“公爷还有要事去衙门一趟,约莫还要一个时辰。”公孙止恭敬道。
“好,我知道了,劳先生跑一趟,今日事多,就不请先生喝茶了。”崔氏神色镇定。
“不敢,夫人进屋歇着,公爷一会儿就回来。”公孙先生说完躬身告退。
崔氏这才转身,只是刚抬脚,就感觉一股热流往下涌,她脚步顿住。
秦嬷嬷低头去看,是血,握住崔氏的手臂一紧:“姑娘!”
一紧张,连旧时的称呼都出来了。
东芝正要喊人,却被崔氏止住:“不要声张,请南星过来!”
若是消息传出去,便没有人能压住老夫人,到时府里只会更乱。
“是!”东芝声音哽咽。
南星是崔氏院里的医女,尤擅女科,看到崔氏的情况马上银针止血:“夫人,小公子可能要提前出生了。”
“老奴这就吩咐厨房熬参汤,烧热水,夫人别怕,老奴去去就会。”秦嬷嬷不放心道。
她看着崔氏长大,陪着她出嫁,看着她生儿育女,从花朵一般的少女到如今的贵妇,疼她比亲生孩子都多,这次也一定会顺顺利利。
“阿娘,”玉明月看到了院里未来得及处理的血迹,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月儿来了?阿娘没事,你要提前当姐姐了。”崔氏强打着精神。
玉明月看着崔氏苍白着一张脸,头上起了一层汗,前额的头发都浸湿了,有些想哭,但还是忍住了。
“阿娘,你好好的。”玉明月想到话本里的崔氏。
“阿娘会好,月儿乖,到外间等你爹爹回来,能做到吗?”崔氏握了握女儿柔软的小手,她越来越没力气了,说话有些吃力。
“好,我等阿娘。”玉明月看出阿娘在强撑,不敢再耽搁,乖乖听她安排。
秦嬷嬷端着参汤进来喂崔氏喝下,崔氏下腹疼的厉害,有些吃不进东西,可为了让自己有力气,强忍着一口一口喝下去。
“夫人别怕,老奴陪着夫人。”秦嬷嬷替崔氏擦了擦汗。
“嬷嬷,”崔氏眼眶红了。
她身体好,前两胎都生的很顺,这一次,她……的确有些怕。
南星也起了一头汗,眉头紧皱。
秦嬷嬷看南星脸色不对,连忙问:“怎么了?”
“夫人……难产了。”
秦嬷嬷身子晃了晃,险些孕过去,失声道:“不可能,夫人前两胎都很顺,南星,你最善千金一方,快想想办法。”
崔氏眼泪从眼眶滑出,她的镜儿出征北上,前途未卜,月儿还那么小,她不能。
崔氏看向南星,南星咬了咬唇,豁出去道:“我曾在古籍上看到过一个方子,可从来没有人试过……我只有一成把握。”

得了失心疯脑子不清楚
“除此可还有别的法子?”崔氏这个时候越发的冷静。
南星摇头,夫人提前见红,虽用银针止了血,可不敢用力,腹中胎儿又难产。
“南星,我将自己和腹中胎儿性命都托付于你,若成了,你便是大魏第一名医。”崔氏手紧紧抓着南星的手道。
“是,奴必不让夫人失望。”
南星知道,这是唯一可以救夫人的办法,更是提起万分精神。
南星拿出药包底层的刀具,这套刀具是她自己设计,夫人请最好的匠人给她制成的。
没想到第一次用,竟然是用在夫人身上。
南星先用针灸封住几个穴位,以防一会儿流血过多,又喂崔氏吃了颗药丸,最后又给她腹部用酒消毒。
“夫人,这药丸只能止痛效果只有一炷香时间,奴会尽快做完,期间会十分疼,夫人要忍耐些。”南星慎重道。
慈安堂
老夫人一看崔氏命人守在院门口不准进出,一下子怒了,大骂崔氏不得好死,儿子才出事她就意图霸占国公府云云。
其实老夫人一开始得知儿子被贬冀州觉得天要塌下来了,可转瞬一想,老大出京的话,她的佑儿就可以回京,这也不算是坏事。
而且,只是被贬,国公府爵位还在,过两年圣人气消了,老大就能回来了。
甚至,短短一瞬的功夫她还想到了个除去崔氏的好办法。
这是个机会。
女人生孩子那是在鬼门关走一遭,若崔氏还有良心的话,听到夫君出事的消息就该胎死腹中,一尸两命。
崔氏一死,看以后府中还有谁护着玉明月那个小蹄子,到时候还不是任她搓圆捏扁。
可这个该死的崔氏,这个时候竟然一点不为夫君担心,还派护卫堵着她的门。
老太太本就是市井出身,越骂越起劲。
不止老夫人院里,二房也闹了起来。
赵氏就在老夫人院里,知道国公爷被贬官的事,老夫人派人去清风苑捣乱好让崔氏小产时,她还觉得老夫人高明。
若崔氏没了,后院可就轮到她管家了。
老夫人年纪大了,三房是庶出,四房不在京中,也只有她最合适。
可这美梦还没做完呢,崔氏身边的丫头带着护卫呼呼啦啦的进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个老夫人派去的小丫头直接打断气了。
她和女儿也被护卫押回了二房,派人守着院门。
“好你个崔霜华,就会在自己家里耍威风,最好这次公爷有去无归,爵位落到我们二爷头上……”
啪!
赵氏话没说完,一个巴掌重重落在她脸上。
赵氏发髻散乱,人也被打懵了,捂着脸看着玉二爷:“玉泽宁,你疯了!”
“我看你才疯了,敢咒骂大哥,你是得了失心疯脑子不清楚!”玉泽宁本在屋里一边听小妾唱曲儿,一边用早膳,心情好的不得了。
可是外面越来越吵,他就出来看看。
没想到,一出来就听到这个蠢妇在骂他大哥,简直不能忍。
“你打我?我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你居然为了你大哥打我,你还有没有心?你大哥前脚被贬官,崔氏派人堵了院门不让进出,我还不能骂几句了?”赵氏脸肿的老高,又哭又喊形象全无。

圣人眼睛瞎了吗?
“你说什么?大哥被贬官?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玉泽宁懵了。
大哥好好的怎么会被贬官,大哥那么好的人,圣人居然贬他的官,圣人眼睛瞎了吗?
“你知道什么,每天除了喝酒作乐睡小妾,你还会什么,若是你大哥得罪了圣人,一大家子都要跟着遭殃,崔氏把我们堵在院里不就是逼着我们去死!”
“你住口,我大哥不会得罪圣人,肯定是被小人陷害,对,就是被小人陷害,你这蠢妇,这个时候只想着自己,我告诉你,我大哥出事,这个家就完了。”
玉泽宁着急的不得了,走到门口看到门口的护卫,叫了一个过来。
“公爷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们不去让公孙先生想办法,都堵这里做什么?”
“二爷,夫人说公爷没事,让各房少安毋躁,不要到处打听消息,反被有心人利用。公孙先生说,公爷处理完衙门事就会回府。”
这些护卫都是玉泽延的人,玉泽延对兄弟向来宽容,他们也不会为难玉二爷。
玉泽宁点头:“听大嫂的,大嫂做的对,这个时候最不能乱了阵脚,都别杵在这里,回去,回自己屋里去。”
他猜这事,八成是姚家搞的鬼,先是搞黄了六娘的婚事,现在又来害大哥,天杀的姚家。
赵氏被玉泽宁不争气的样子给气死了,要这个男人有什么用。
“玉泽宁,你是不是眼里就只有你大哥大嫂,你难道不想想老夫人年纪大了,被堵在院里,万一出事怎么办?”赵氏恨铁不成钢道。
玉泽宁回屋的脚步一顿,对呀,他还有老娘呢。
不过很快便想开:“老夫人身体向来好,不会有事。”
老爷子临终前说了,他们兄弟几个这辈子只要好好听大哥的话,就能享一辈子荣华富贵,他当然得听大哥的。
玉泽宁说完又回屋和小妾温存去了,看来今日又去不了衙门了。
罢了罢了,衙门里都是一群糊涂虫,和他们在一起久了,人都会变傻。
清风苑
秦嬷嬷看到南星用刀划开崔氏肚皮,血一下就涌了出来,那些白纱布瞬间被染红,整个人险些晕过去。
很快,便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生了,孩子出生了。
秦嬷嬷接过身上沾满血迹的小公子,眼泪登时出来了。
“姑娘,是位小公子,是位小公子,你快看一眼。”
崔氏意识涣散,有种魂肉离体的感觉,唇瓣张了张,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秦嬷嬷又喊了几声,崔氏眼睛半睁不睁的,却没说不出话来。
“南星,夫人怎么了?”秦嬷嬷紧张道。
南星正在清创和去除里面的淤血,顾不上回答秦嬷嬷的话。
秦嬷嬷也意识到自己不该打扰她,把小公子交给几个奶娘,让他们先给小公子清洗干净。
玉明月听到婴儿啼哭,知道母亲生了,正要进去时却见东芝她们几个端着一盆盆血水和染红的纱布出来。
东芝和西宁眼里含着泪,明显是哭过。
“东芝姐姐,我阿娘怎么了?我能进去看一眼吗?”玉明月手拽着东芝的手臂抬头看着她,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

妇人生产凶险万分
玉明月抓的很紧,她很怕,很怕。
她怕她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哥哥出征,爹爹被贬,阿娘……
难道真的像那个话本里一般,阿娘还是会离开。
“南星在帮夫人缝合伤口,姑娘先别进去。”东芝不敢让玉明月进去。
那么多的血,她怕吓到姑娘。
容嬷嬷也赶紧劝着:“姑娘,产妇最怕受风,小公子既然已经出生,夫人定会没事的。”
南星身边有两个小丫鬟给她捡药,打下手,可这种场面哪里见过,看到那么多血时都快吓晕了。
幸好南星临危不乱,有条不紊。
此法取出孩子容易,可最难的是孩子取出后,伤口止血和缝合。
如果接下来的任何一步,出现稍许差错那就是人命关天的事,南星也为自己捏了把汗。
她旁边的小丫鬟不停的给她擦汗,另一个配合她处理伤口。
正如南星所说,药效只有一炷香时间,崔氏被从未有过的疼痛疼醒,比她生明镜时还要疼。
她手紧紧的抓着床单,死死咬着唇瓣,尽量不让自己身体乱动。
她知道,她越是不配合,南星的速度就会越慢,便越保不住她的性命。
房间里安静的连喘息声都能听到,秦嬷嬷也咬着自己唇瓣,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
崔氏是疼晕过去的,秦嬷嬷终于忍不住,快步出了内室,一下跪在观音佛像前。
“观音菩萨,天上各位神灵,一定要保佑我家夫人平平安安,只要我家夫人平安,我老婆子愿用我的老命去换,求菩萨,求各位神灵保佑。”
伤口终于缝合完毕,血也暂时止住,崔氏脉搏虽微弱,但暂无性命之忧,只要未来十二时辰之内伤口不会内出血,就算是成功了。
“爹爹,”玉明月听到脚步声回头,果然是匆匆回来的玉泽延。
玉明月哭着扑到玉泽延怀里:“阿娘流了好多血,爹爹,我不要阿娘有事。”
“乖,你阿娘没事,你阿娘一定没事,你先去隔壁屋休息会儿,爹爹进去看看你阿娘。”玉泽延担心崔氏安危,可也知道妇人生产凶险万分,不敢让女儿看到,怕吓到她。
崔氏伤口刚缝合好,还来不及收拾,玉泽延一进去就闻到浓重的血醒味,还有旁边桌上一堆沾血的纱布。
他下意识觉得不好,几乎是一瞬间就冲到了崔氏床前,单膝跪在地上:“蛮蛮。”
崔氏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唇瓣紧紧抿着,毫无回应。
“蛮蛮,我回来了,你说句话,”玉泽延声音哽咽,又叫了一遍,下意识去抓她的手。
她的手冰凉,脉息微弱。
“公爷,夫人暂时晕过去了,至少两三个时辰才会醒来,您千万不能晃动她的身体。”南星小心翼翼提醒道。
公爷力气大,若是不小心让夫人伤口崩开,那就前功尽弃了。
“你确定她只是晕过去?”玉泽延声音严厉,那股子狠劲,像是要杀人似的。
“是,只是要彻底脱离危险还得过十二个时辰!”南星道。
“夫人身体一贯好,怎么会突然早产。”

幸不辱命,成了
圣人突然叫他训话,他怕他被贬官的事崔氏从旁处知晓担忧,特意让展云传话公孙先生,公孙先生办事稳妥,定能让夫人宽心。
可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害得她早产。
“公孙先生来之前,老夫人派了小丫头尖声嚷嚷说公爷参与谋反,夫人骤然受惊,又要稳住府中内眷,这才……”
秦嬷嬷一说老夫人玉泽延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心里更加愧疚。
坐在崔氏旁边,一手握着崔氏的手,一手抱着刚出生的六郎。
秦嬷嬷指挥着几个丫头将房间收拾好,地面擦洗干净,最近雨多潮湿,她怕崔氏冷,便端了个炭炉进来。
待收拾干净后,秦嬷嬷才让容嬷嬷带玉明月进来。
有公爷和姑娘陪着夫人,也许夫人能好的快些。
房间安静极了,午后外面又飘起了小雨,不谙世事的小公子躺在母亲身边的摇篮里睡的天昏地暗,丝毫不知他是多么不容易才来到这人世间。
一直到黄昏时分,崔氏才幽幽转醒,一贯健康丰腴的美人像是一下被抽去了精气神,憔悴的厉害。
“阿娘!”
“蛮蛮,”
玉明月趴在崔氏床边,头靠到崔氏的枕上,和母亲的脸贴在一起。
“乖,阿娘没事。”
玉明月忍着眼泪点头,玉泽延握着崔氏的手,忍不住红了眼圈。
崔氏昏迷的这段时间,他已经将事情都查清楚了。
他以前以为母亲只是和崔氏性子不合,没想到竟不惜用如此下作手段,狠心要她性命。
他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回京,若留母亲府中,只怕家宅不宁。
他决定了,他此去冀州正路过玉家族宅,正好一路送母亲回去,让母亲在家乡安享晚年。
“公爷,”崔氏唇瓣颤了颤,却没有力气说出更多的话来。
“我知道,我没事,先养好身体。”玉泽延握住妻子的手。
崔氏点了点头,精神明显不济,没说几句话又睡着了。
南星交代过崔氏现在还不能吃东西,就用棉签沾了水,稍微润了润唇瓣。
玉六郎自出生就格外的乖巧,乳母先给他喂了两次水才喂的奶水,小家伙吃饱了就睡,一点也不闹腾。
玉明月也想守着崔氏,可到底年纪小,精神不济,被玉泽延派人送了回去。
“姑娘,我哥哥回来了。”赤华这才敢来汇报。
其实李复下午就回来了,可那会儿夫人昏迷不醒,清风苑气氛一片低迷,她自然不敢因为这种小事打扰姑娘。
“你哥哥现在在哪?”玉明月问道。
“还在外院候着。”哥哥怕姑娘召见,不敢离远。
“让他进来。”玉明月眸中清晰复杂。
“奴给姑娘请安,幸不辱命,成了。”
玉四爷在渝州虽为通判却对上官十分傲慢无礼,渝州水利和粮运都一团糟,百姓怨声载道。
当地主官对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且四爷常常以七皇子妃岳家自居,做了不少鱼肉百姓之事。
李复回来的路上已经听说姑娘和七皇子解除婚约之事,说到后面时声音越来越小。

作的一手好死
玉明月冷笑一声,这些果然是四叔会做的事。
其实,她让李复去查四叔在渝州的事只是为了不想父兄离京。
可如今,一切始料未及。
哥哥才刚出征,爹爹就被贬冀州军团练,四叔有足够理由回京。
可四叔志大才疏,好高骛远,必然也会像话本里被苏婉晴利用那般被有心人利用。
父兄不在,她自问没有扭转乾坤之势,若四房能安生些,父兄也无后顾之忧。
她之前查过,监察御史江大人正好负责检查渝州之地,既然好好的通判四叔如此不珍惜,那就不要做了。
至于老夫人,她对母亲起了杀念,就不要怪她这个做孙女的在她离京前送她一份大礼。
定国公府添丁之喜本该一片喜气洋洋,可此刻却是一片阴云密布。
崔氏虽度过危险期,但此次产子九死一生元气大伤,要好一段时间调养才能回到从前。
“没想到六郎一出生,我们一家反倒要分开了。”崔氏声音有些哽咽。
但她知道,月子期间不能掉泪,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流出来。
“只是暂时的,很快我们就会回来。”玉泽延虽是这样说,可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是,你说的是,很快。”崔氏强挤出一丝笑来。
她今日已经能喝些汤水,只是腹部伤口太深,还不能随意动。
“阿娘,你先养好身体,爹爹和哥哥才能无后顾之忧。”话本里的崔氏是最早离开她的。
“放心,阿娘会的。”
崔氏看了一眼旁边的熟睡的小九,这是她拼了命才生出的孩子,她怎么会让自己出事。
一家人虽面临着临别,却也十分温馨。
正在此时,院门口传出一抹凄厉的喊声:“大郎,救救你四弟。”
没错,老夫人正是得知玉泽佑因渎职被判徒一年半,永不录用。
被徒一年半交三十斤铜钱就能免罪,可永不录用,这是断了他的仕途。
她还指望着她心爱的小儿子回京替她做主,让她好好威风一番,如今,希望彻底磨灭了,能不哭的肝肠脆断吗?
玉明月看向父亲:“爹爹要去看看吗?”
玉泽佑吩咐屋里丫鬟:“好生扶老夫人回去,就说,圣人之命,谁也改不了。”
老夫人作的一手好死,是彻底的伤透了爹爹的心。
老夫人自然不肯离开,在门口破口大骂,声音很快消失,想必离开的场面不会太好看。
老夫人被云风和云鹤姐妹扭着,她们刚到夫人院中,公爷说了,她们日后只需效忠夫人一人,如今有人在夫人院中捣乱,管她是谁,拧走便是。
老夫人鬓发散乱,泪水花了妆容,脸上道道脂粉痕迹,格外狼狈。
就算是这样也不忘骂玉泽佑大逆不道,置亲弟弟于不顾,不得好死云云,甚至咒骂崔氏刚生的孩子夭折。
那日,老夫人的咒骂阖府上下都听到了,没多久便有人说,老夫人怕是得了失心疯。
玉明月猜的没错,老夫人这个时候果然想到了一向被她看不起且好拿捏的三房庶子玉泽恩。

早知今日,我还不如掐死你
玉泽恩虽然只是殿中侍御史,却有得见天颜的机会,而且整个玉家除了玉明月,他是最早知道监察御史弹劾渝州通判玉泽佑渎职的。
他知道自己是庶子,向来安分守己,不去招惹嫡母不喜。
大哥对他们兄弟向来是爱护有加,他不想一家人生出事端,一向是能忍则忍,甚至常常以此劝妻子。
毕竟,连堂堂崔家嫡女都不被老夫人所喜,常常借故刁难,甚至险些一尸两命。
是以,玉泽恩并没有压下折子,直接呈到圣人面前。
老夫人不论如何指责咒骂玉泽恩都一句,官小位卑,圣命难违。
老夫人看求玉泽恩不成又去求林氏,林氏常年被老夫人欺负,哪里见过她如此狼狈的时候,心里忍不住的痛快。
她以前欺负她的时候可想过今日会有求于她,别说她做不到,便是做的到,她也不会帮。
她心疼她的儿子,可想过别人的孩子,她纵容大娘子欺负她女儿的时候,她的良心在哪呢?
她造谣公爷谋反险些害崔氏一尸两命,险些害了玉家满门的时候良心在哪?
公爷这会儿落难,只怕是有心无力,说白了,大房不会管,三房就更没理由管。
“扶老夫人回去,这事儿媳管不了。”林氏轻声道。
还是那般轻言细语,只是,眼神却和往日不同了。
三房的院门门砰的一声关上,彻底断了老夫人最后一丝念想。
圣人只给了玉泽佑三日的时间准备,崔氏身体既在恢复期,又在月子中,公府所有事都需要有人打点。
二房赵氏偷奸耍滑,三房林氏太过软弱,也只剩下玉明月。
“阿娘,我可以的。”玉明月握着母亲的手让她宽心:“之前你教我管家,正好可以用上,而且我把给爹爹准备的东西都列了单子,我念给你听。”玉明月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妥贴贴。
崔氏甚是欣慰,点了点头:“甚好,比阿娘考虑的还周到。”
“阿娘莫要费神,公府就先借女儿管几日耍耍威风。”玉明月故意模糊离别的气氛。
因为谁也不知,爹爹这一去冀州,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崔氏笑着答应,她以前总盼着月儿快些长大,不要那般不知世事,可现在这般懂事又让人心疼。
永安二十一年九月十二,圣人给的最后期限,这一日玉泽佑要离京了。
老夫人是临行前一夜才知道自己要随儿子一起回老宅的。
当即摔了茶盏砸了玉泽延头上:“逆子,早知今日,我还不如掐死你。”
“母亲,不是儿子不容你,儿子是子也是夫,更是一位父亲,您为何要几次三番的陷害崔氏,这次害她险些丧命,若是崔氏不依不饶,崔家人告到圣人哪里,儿也保不住母亲。”
“老家虽不如京城繁华,可也样样不缺,有下人伺候,有族人照顾,您还是养尊处优的老夫人,儿子知道儿一向不被母亲所喜,但此时回乡是为母亲好,还请母亲谅解。”
玉泽延下跪给老夫人磕头,如此这般也全了这段母子之情。
老夫人因为最疼爱的小儿子闹了两日,早没力气了,这会儿便是再生气可哪里还闹的起来。

真正做恶的人才会不得好死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崔氏勉强起身,替夫君整理衣冠,最后双眼通红化为一句:“保重。”
玉泽佑握住崔氏的手亦红了眼眶:“等我回来。”
玉明月撑着油纸伞,站在门口,有条不紊的吩咐下人将车内东西又检查一遍。
此次父亲是被贬,所带行李在精不在多,除了衣物,玉明月还格外叮嘱多带些跌打的伤药。
前几日兄长出征前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好像随着父兄的离开,弟弟的出生,一夜之间长大了。
玉明月看到被人搀扶上马车的老夫人盈盈行礼:“孙女拜别祖母。”
老夫人狠毒了大房一家,看向玉明月的眼神满是怨毒,玉明月却像没看到一般。
老夫人上马车时她还虚扶了一把,顺势在老夫人耳边道:“祖母可要好好保重,好好看着定国公府繁花似锦……却与你无关。”
玉明月说完,松开手,老夫人身子晃了下:“小小年纪,如此歹毒,你会不得好死的。”
玉明月看着紧闭的马车门,不得好死?真正做恶的人才会不得好死。
她把一封书信交给伺候老夫人的婆子手里,又给了她一包银钱:“待老夫人安顿好后再给她看。”
“是,六娘子放心,奴定好好伺候老夫人!”那婆子恭敬道。
六娘子答应她,只要尽心尽力伺候老夫人终老便能除了她儿子的奴籍,后世子孙便能参加科举做官,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玉明月那封信是告诉老夫人,不日后四叔便能回家乡陪她。
老夫人如此喜欢他的小儿子,想必日后让四叔陪着她在老宅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也是不错的选择。
毕竟,四叔只要不再自己作死,做个富贵闲人还是不错的。
玉泽延抱了抱还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幼子,唇瓣轻轻沾了沾他的额头,最后轻轻放回崔氏旁边。
“我,走了。”玉泽延说完,松开妻子,大步离去。
崔氏抬头看去,只余摇晃的珠帘发出哒哒的响声,一瞬间,抱着孩子,泪如雨下。
烟雨蒙蒙,一身蓑衣的玉泽延翻身上马,只带了两名护卫和公孙先生。
玉泽延出事后,府中有不少幕僚离开,其实,玉泽延本就打算给他们银钱,让他们离去。
因为,他这一去,不知几何,府中没必要养这么多门客,当然愿意留下的他也会继续厚禄以待。
倒是公孙先生不但没有离去,反倒愿意陪他去冀州苦寒之地受苦,着实让他意外。
玉泽延回头,看着女儿娇小的身影,忍不住鼻尖发酸:“月儿,快回去!”
玉明月撑着伞朝玉泽延挥手:“爹爹保重。”
玉泽延点头,终是回头,一扬马鞭,马蹄声声,一行人消失在巷子里。
“姑娘,公爷他们走了。”赤丹提醒道。
姑娘这个表情让人揪心的厉害,还不如好好的痛哭一场。
“我知道,”玉明月低声道。
她只是不明白,为何还是如此。
她很努力的改变,可哥哥和爹爹还是相继从军。

真正的聪明人
玉明月小小的身影被烟雨蒙蒙的天气蒙上了一层与年龄不符的萧瑟。
谢嘉晏从马车下来正看到这一幕,手指蜷缩成拳,然后缓缓走了过去。
“嘉晏哥哥!”玉明月的声音像是浸染了秋雨的湿气,没了往日的鲜活。
谢嘉晏许久未见过她了,好像瘦了不少,肉乎乎的小脸如今轮廓渐渐清晰。
“外面雨大,六娘先进去吧!”
玉明月眼睛像蒙上了一层水雾,抬头看着谢嘉晏:“我不明白为何,我爹爹他素来低调,从不结党营私,争权夺利,怎就碍了圣人的眼。”
“六娘,”谢嘉晏一声叹息:“慎言。”
“我只对嘉晏哥哥说,”玉明月低低道,一低头,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滚落在衣襟上。
“我不是责怪你,”谢嘉晏看到玉明月哭有些慌。
玉明月摇头:“我只是不知道和谁说。”
“放心,国公此去也许不是坏事。”更多的话,他现在没办法和她说。
但绝非如她所言。
“可我就是舍不得。”
……
那一夜,隔壁又响起了琴声,玉明月好久没听到了,没想到就着琴音入梦竟一夜酣眠。
接下来几日,玉明月每晚都能听到琴声,渐渐也开始习惯。
可惜,自哥哥出征,子安先生便云游去了,否则,说不定有机会听到他们合奏。
这一年的冬来的格外早,刚跌进十月京城便下雪了。
崔氏的伤口恢复的不错,可身体却大不如从前,格外的畏寒,一整个冬天都几乎待在房里,不怎么出门。
这个冬天,来的格外急,也格外安静,安静到定国公府仿佛被京城的人给遗忘了。
除了顾呦呦和墨语熙来看望过她几次,曾经是京中贵女翘楚,众星捧月的玉明月一下子变得无人问津。
玉明月除了管家之外,每日勤学苦读,如今多了个伴儿,倒是让她体会到了之前未体会到的姐妹之情。
谢嘉晏变的很忙,玉明月偶尔去找他,他都不在,圣人对他越来越倚重,偶尔还会留他在太极殿过夜。
京中传言,圣人有意点谢嘉晏为驸马。
玉明月不记得话本里谢嘉晏有成过亲,不过,谢嘉晏若做了驸马还能成为一代明相吗?大魏未来的盛世可是少不了他的。
玉明月瘪了瘪嘴,罢了,罢了,这些都不是她能决定的。
林氏向来性子软和,极好相处,如今大房愿意交好,她自然是求之不得,每日都会到崔氏房中和她说话解闷。
一开始赵氏不满崔氏将国公府交给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毕竟论长,也是该轮到大娘子管家。
可如今没了老夫人撑腰,赵氏见不到崔氏又仗着玉明月年纪小故意作妖,吃了几次亏之后倒是老实了。
后来,玉明月还是听玉妙龄说,二叔打了赵氏,扬言若是她再作妖闹的家宅不宁就将她休弃,或者送回老家和老夫人作伴,赵氏这才老实了。
其实二叔这样,对自己有清晰认知,平时糊涂关键时候不拖后退的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不像四叔,平时聪明关键时候犯糊涂。

家书抵万金
跌进腊月,京城各家开始提前送年礼,这个时候就是展示家族实力之时,今年玉家收到的年礼寥寥。
让玉明月没想到的是,京城如今风头最劲的清平郡主罗令仪会来拜访。
罗令仪姐妹并没有随长公主回幽州,而是留在京中待嫁。
长公主随七皇子一行顺利返回幽州,在罗家的配合下首战大捷,圣人大喜,封罗家元娘令仪为清平郡主,封罗家四娘令鸢为嘉阳县主。
罗家姐妹一时间风光无限,京中各家宴会争相相邀,而为避嫌,玉明月这个前任早被遗忘到角落。
而玉明月本人只想在角落安静落灰,不想被人提起。
“明月妹妹,”罗令仪今日穿着白色大氅,秀美中透着高贵。
玉明月早接到下人来报,亲到院中迎接,看到她进来,规规矩矩的行礼,眼眸微垂,姿仪优雅,一行一动间简直就是大魏的礼仪典范教科书。
罗令仪扶了玉明月一把:“妹妹多礼了。”
“郡主快进屋。”玉明月就势扶着罗令仪朝屋里走。
玉明月知道,今日罗令仪来必然是有话要说,待赤丹上了茶后便让她们几个去外间等候。
“我知道,你我之间,原是我对不住你的,有些事我现在不能说,也不求妹妹能明白,但伤害已经造成,我说什么都是枉然,妹妹若怪我,我的确该受着。”罗令仪看着玉明月的眼神坦坦荡荡,没有丝毫苟且。
只是,她眼中并没有属于胜利者的雀跃,反倒更添几分愁绪。
“姐姐言重了,此事非你我能决定,我都明白。”
“妹妹叫我姐姐,是肯原谅我吗?”罗令仪嫣然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煞是好看。
“若我说我从未怪过姐姐,姐姐可信?”玉明月眉眼含笑。
因为她知道,罗家是反了的。
百姓流离,尸横遍野。
她不想打仗,不想父兄出征。
若罗令仪做了七皇子妃,未来的皇后,说不定能让朝廷兵不血刃的收回兵权。
所以,她也是有私心的,她并没有那么好。
“我信!”不知为何,罗令仪第一次见玉明月就有种亲近感,像是认识了许多年。
她如此坦荡,倒叫玉明月有些惭愧,因为一开始她的确是刻意接近罗令仪的。
“姐姐胸怀坦荡,将来必定贵不可言。”玉明月眼神清澈,她是真心祝福。
罗令仪微微一笑,笑容温婉:“但愿如此,我犹豫许久都不敢来见妹妹,此次来是想告诉妹妹世子的消息,我入宫时姚贵妃提起七皇子时说起世子,世子英勇善战,已经被封归德郎将。”
“真的?”玉明月惊喜道。
哥哥自离开就来过一封信,军中不似别处,一封家书抵万金。
罗令仪点头:“世子前途无量,妹妹可安心,一切总会好的。”
绿̶这句话是劝玉明月也是说给自己。
她希望一切真的如现在这般平静,让母亲最担心的事永远不要发生。
她愿毕生困于京城换家人平安,换大魏太平。

女子生就不易,又何故为难
玉明月亲自送罗令仪上了马车,又目送她远去,直到马车消失在巷口,玉明月才道:“回去吧。”
“姑娘似乎对清平郡主格外不同。”赤丹问道。
不论怎样,都是清平郡主抢了姑娘的姻缘,在她们几个看来,这个清平郡主都是敌非友。
“这世道女子不易,又何故为难,若能一生天真谁又想一身世故!”玉明月轻笑。
从罗令仪随长公主进京的那一刻,她的一生就注定平静不了。
罗令仪心中只怕比谁都清楚,可其中苦楚,又谁都不能诉说。
玉明月记得话本中罗家谋反后失败后,满门抄斩,也不知她们姐妹留在京中能不能躲过一劫。
晚膳后,玉明月靠在榻上看书,赤华特意多放了一盏灯。
到了亥时,玉明月准时洗漱休息,她现在还在长身体,熬夜不好。
赤丹拿了泡过水的柳枝还有专用的药膏给玉明月刷牙,仔仔细细的每个地方都要刷到,养护的牙齿又白又整齐。
泡脚的时候,赤华进来了,先在外间顿了顿,让身上寒意消些才进屋。
“姑娘真是料事如神,二夫人果真闹起来了。”
玉明月轻笑:“赵氏最在乎的就是儿女的婚事,如今被庶出的抢了先,怎么咽得下那口气。”
赤丹拿了帕子,将玉明月的脚擦干,也细细的涂上香膏按摩片刻,这才用干帕子包上,放进被子里。
“这门亲二爷也是最先说给大娘子的,大娘子不乐意,如今订给了二娘子又觉得二娘子抢了自己的,哪有这样的道理。”赤华觉得赵氏母女脑子多少有点问题。
“让她闹去,叮嘱底下人把嘴都封严实了。”玉明月交代道。
“姑娘放心,奴婢已经交代过了。”
二女争夫的消息若传出去让人知道了,公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可别影响了她们姑娘的亲事。
“好了,你们自去歇了吧。”
隔壁的琴声响起,她该休息了。
赤丹离开时替玉明月熄了灯烛,房间瞬间陷入黑暗。
玉明月闭上眼睛,琴声幽幽,很快进入梦乡。
第二日一早,玉明月照例先在院子里练五禽戏,刚开始容嬷嬷还以为玉明月像以前一般吃不了苦,坚持不了几天。
可这一年多,玉明月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真的坚持下来了。
身体比以前好,小奶膘也下去了,瞧着比以往还精神,个子也比同龄人高许多,容嬷嬷见姑娘越来越好,也不说什么了。
正用着早膳呢,赵氏院里的丫头哭哭啼啼的跑来了,跪在门口道:“六娘子快去看看吧,我们夫人要不行了。”
崔氏难产伤了身子,在静养,不宜打扰,玉明月管家第一日就立了规矩,府中诸事去她院里汇报,若打扰国公夫人静养,绝不轻饶。
所以,如今各房有事,管事都会来明月苑找六娘子拿主意。
玉明月一挑眉,赤华连忙上前:“二夫人一大早闹着要上吊呢,被丫头救下来了,人没事。”

只长年岁不长脑子吗?
玉明月接过赤丹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看来不去一趟是不行了。”
她要闹随她去,若坏了规矩,以后个个都学的不成样子,那玉家才是真废了。
玉明月起身,赤丹拿了一条缃色厚缎披帛搭在玉明月肩上,让臃肿的冬装立刻就显出几分端庄和飘逸。
腊月的寒风凛冽,夹杂着小雪,玉明月抱着暖炉的手紧了紧,一行人朝二房走去。
赵氏院里的丫鬟看到玉明月进来,如蒙大赦,一溜小跑的替玉明月掀开帘子。
赵氏靠在榻上,脸色憔悴,发髻散乱,脸上还带着泪痕。
玉妙言站在榻边,眼睛哭的像红桃似的,玉二郎玉明川看到玉明月露出一丝羞赧。
为母亲所做羞愧,也为自己无能为力羞愧,明明是二房的事却要劳驾六妹妹处理。
“六妹妹。”玉明川羞的几乎抬不起头。
“劳驾二哥哥看二叔可在书房,若在的话,请二叔过来一趟。”
“好,有劳六妹妹了。”玉明川朝玉明月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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