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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侯府蔷薇 类型:现代言情 作者:慕成雪 角色:慕成雪秦兮若 书荒的小伙伴们看过来!这里有一本慕成雪的《侯府蔷薇》等着你们呢!本书的精彩内容:秦兮若就想到了自己,便感慨:“人生难免会遇到些艰难事,但这个时候若是有人愿意拉你一把,说不定这个坎就过去了”江蕊儿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同她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等到了姑嫂庙的时候,江蕊儿竟要同秦兮若以姐妹相称了“这怎么行!”秦兮若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江蕊儿可不是沈青梅,她是成国公府正经的嫡小姐,自己一个做丫鬟的,不被她低看一眼就要烧香了,哪里还敢僭越“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江蕊儿有些不高...

第4章 在线试读

“二十,怎么了?”一心听着秦兮若絮叨的慕成雪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有此一问。
秦兮若的笑意就从脸上褪去。
元大哥已经二十了,五年后就得二十五了……就算他二叔再宠着他,也不会任由他耽误到二十五还不成亲吧?
一直沉浸在幸福中的慕成雪也微微皱眉。
这小丫头又想到了什么了?
怎么脸色变得比六月的天还快?
“元大哥,我和宁王府签了五年的卖身契……”虽有不舍,秦兮若还是慢慢从慕成雪怀里脱离了出来,“我不可能让你等我五年的……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
听到这话的慕成雪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可爱!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宁王府也不是不让人婚配呀!”慕成雪再次将她拉回抱紧,顺着她的话逗她,“难道我就不能向王爷求个恩典?一定要等到五年后才能和你成亲吗?”
秦兮若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青梅姐今早也这么说。”
“青梅姐?”慕成雪就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可是沈记绸缎庄的那个沈青梅?”
“嗯,她是和睡一个炕头的好姐妹,我昨晚做了一个梦……”秦兮若就将昨晚如何做梦时说漏了嘴,沈青梅又是如何劝她的事说了。
慕成雪总算明白了过来。
他就说今日秦兮若怎么突然变得奇怪了,原来是有人点醒了她。
看在这个沈青梅在无意中帮了自己一个大忙的份上,那自己也回她一份礼好了。
心情大好的慕成雪就在心里划算着。
“你今日还打算补书吗?”他就在秦兮若的耳畔轻问着。
秦兮若如恍然惊醒:“当然要!严姑姑虽未催促过我,可我每个月拿着那么多例钱,总不好日日摸鱼的。”
“那好,你现在去补书,我也正好有些事要出府,咱们晚上在风清堂见?”慕成雪就在秦兮若耳边絮叨着。
秦兮若自然不会说不。
她偷偷摸摸地出去看了眼,发现小桃和阿刁并不在院子里后,这才对慕成雪道:“元大哥,你快走吧!可别叫人发现你了。”
慕成雪哑然失笑。
明明是自己的王府,却还要配合着小丫头做贼,可别说,他还真有点喜欢上这偷偷摸摸的感觉了。
“好。”慕成雪就在秦兮若的额头印下一吻,出了太初阁。
*
慕成雪离开太初阁不远,一挥手,祁玉就现了身。
“将我之前得的玉石棋子带上,我要进宫。”他吩咐着。
祁玉就安排了下去。
等到慕成雪登了车,也就问起了同车的祁玉:“沈家所求的是什么事?”
祁玉忙应道:“沈家想找个靠山和内务府做生意,可这线一直没能搭上。”
“他们家之前不是和内务府做过生意吗?”慕成雪平日里虽不主动掺和这些事,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沈家以前都是通过胡家和内务府做的生意,可两年前胡家突然改为扶持江浙的闵家,这两年胡家送进宫的布料就多出自闵家的织造坊。”祁玉低头道。
“胡家为何突然改为支持闵家?沈家满足不了胡家的胃口了?”慕成雪奇道。
“差不多吧!”祁玉想了想,“送回来的情报说,胡家老爷子的身体,这两年一年不如一年了。”

人情还是可以送的
慕成雪就明白了过来。
胡家老爷子当年是世宗皇帝的伴读,他与世宗皇帝的情分自然是旁人不能比的。
因此世宗皇帝继位后,就把江南织造这个肥差给了胡家的老爷子。
他们胡家把控着江南织造场几十年,自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即便是荣王乱政的那五年,因为他们远在江南都几乎没有被波及。
等到承佑帝即位,股念着胡家老爷子和世宗皇帝的情分,也没有动过胡家的人,还是让他们继续当着这个江南织造。
可一旦胡家老爷子不在了,承佑帝还会不会再念这份旧情,就谁都说不清了。
慕成雪能看明白,胡家的人也能看明白。
因此他们就想趁着胡老爷子还在,多四处走动和打点,以求大家多在承佑帝面前多替他们胡家美言几句,替他们胡家保下江南织造这个位置。
这也是胡轻云会进宁王府当差的原因。
只是胡家的事,慕成雪没打算插手,但看在沈青梅帮过自己的份上,沈家的人情还是可以送的。
*
承佑帝身边的福公公一见到进了宫的慕成雪就笑:“要不怎么说王爷同皇上是心有灵犀呢!皇上刚还在念叨您,您就进宫了。”
慕成雪也同他笑:“刚好得到一副好棋子,想着叔父是同道中人,便想着送进宫来。”
承佑帝登基后,特意没让慕成雪改口,说是叫叔父更显亲切。
福公公听了就笑:“好在还有王爷您能陪着皇上下下棋,其他人见着皇上手都是哆嗦的,莫说是下棋了,棋子都不知往哪放。”
慕成雪微微一笑,他知道福公公这话有夸张的成分,可这满朝文武没人敢同皇上下棋却是真的。
承佑帝是个臭棋篓子,可偏偏人菜瘾大,经常招了人进宫陪他下棋。
赢了,他不高兴,觉得对方是故意放水。
输了,那就更不高兴了,觉得对方伤了他面子。
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同他再下棋。
慕成雪却和那些人不同。
他会算棋。
每每下棋时,他赢也不过三五子,输也不过三五子,还往往设个局,让承佑帝杀个酣畅淋漓,意犹未尽。
如此一来,承佑帝也不找其他人下棋了,那些因此逃过一劫的人,都对慕成雪心存感激。
慕成雪和福公公一起进了大殿,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承佑帝正盘着腿坐在榻上对着棋盘打谱。
一见到他,承佑帝就高兴地招手:“元哥,你快来帮朕看看,朕这棋走得对不对。”
承佑帝手里的那本棋谱也是慕成雪寻进宫的。
讨好一个人,莫过于投其所好。
慕成雪便脱鞋上榻,和承佑帝一并研究起那棋谱来。
如此半个时辰后,承佑帝起身如厕,慕成雪趁机问起了福公公:“今年内务府的绸缎生意定的还是江浙闵家吗?”
福公公虽不直接管着内务府,可宫里的事都要过他的手,因此也就没有他不知道事。
而慕成雪也从不过问内务府的事,突然问起,福公公自是闻音知雅。
“暂时定下的是闵家,王爷这可是有其他的人选?”内务府的那点猫腻,福公公心里很清楚,只是因为和他关系不大,他平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
可若是宁王开了口,这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人选倒没有,闵家去年送进宫的都是些绸啊缎的,我就是想问问今年还有没有细葛布。”慕成雪只是笑。
“哦,细葛布呀!”福公公应道,“细葛布是前些年沈家送进宫的搭头,不过说起来夏天穿细葛布还是不错的,今年倒可以让内务府再备一些。”
“那感情好,到时候请福公公同皇上多美言几句,也多赐我几匹呗!”慕成雪继续同福公公笑。
福公公则是欠了欠身子:“王爷真是折煞老奴了,王爷想要的东西,皇上都是一车车地送往宁王府,哪里用得着老奴帮忙开口。”
他们正说着,承佑帝回来了,听了个话尾的他就笑问:“元哥想要什么了?”
慕成雪便下榻道:“侄儿刚同福公公说起细葛布,想让福公公帮侄儿寻几匹新的来。”
承佑帝听了就挥手,指着福公公对慕成雪道:“这算多大的事,让他这就去帮你办了。”
福公公听了,哪敢怠慢,就从承佑帝跟前退下,直奔了内务府。
*
慕成雪一直待到申末才出了宫。
一回王府,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直接去了风清堂。
风清堂里,秦兮若正在揉面。
慕成雪就轻手轻脚地凑了过去,将秦兮若抱在了怀里。
秦兮若先是吓了一跳,以为遇着了什么登徒子,等她闻到慕成雪身上那熟悉的味道时,便娇羞地道:“别闹,晚上还想不想吃饭了?”
“这又是做什么好吃的?”慕成雪才不想听她的,他只想抱着她不撒手。
“炸酱面,行不行?”秦兮若偏过了头,正好就对上了慕成雪的眼睛。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行!”慕成雪就同她嘿嘿笑着。
秦兮若就在慕成雪的额头轻拍了一记,在他的额头留下了个白手印。
看着她那沾满了面粉的手,慕成雪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了,因此也沾了面粉同她嬉笑胡闹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在小厨房里追追打打着,闹到了戌正才吃上炸酱面。
吃完面,秦兮若像往常那样收拾着碗筷,慕成雪却瞧着有些不爽。
之前让秦兮若给他做饭吃,是想创造一个可以和秦兮若独处的机会,如今他们已经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再让她每日为自己洗手做羹汤,他实在是舍不得。
“不如我们明日上街吃吧!”慕成雪就提议着,“京城来了支变戏法的班子,听说会大变活人。”
秦兮若听着很是心动。
“可是……我好像不能随意出府。”她又犯了愁。
“有我带着你,有什么难的。”慕成雪笑着弹了弹她的额头,“我们明晚早些出去,先去看变戏法,再逛一逛京城的夜市吃些东西,如何?”

把你卖了都说好
秦兮若听了就更憧憬了。
她像怀揣小鹿似的回了清晖院,没想沈青梅却在那等着她。
看着一脸喜气的秦兮若,沈青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兴奋地将秦兮若拖到无人的地方:“怎么样?怎么样?你们现在是不是好上了?”
秦兮若有些娇羞地点了头,却不想说太多。
可沈青梅并不想就此放过她:“你那个的元大哥到底长什么模样?好不好看?”
“他的模样应该算是好的吧……”秦兮若就比划着,“他比我高出一个头,身强力壮的,而且长得也俊美……至少我还没见过比他长得更好看的人。”
“啧啧,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沈青梅不以为然,“如果他真有那么俊美的话,我不可能对他毫无印象!不过真要说起来,咱们府的宁王才是真的玉树临风,貌比潘安!”
“可你不是说你对宁王没有兴趣吗?”秦兮若不禁皱眉。
“对呀!我不想给王爷做侍妾,和王爷长得俊美这件事并不冲突吧?这世上长得好看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我就一定要嫁给他们吗?我不嫁,也不影响我欣赏他们的美貌吧!”沈青梅就不住地向秦兮若挑眉。
秦兮若发现在斗嘴这件事上,就没有人能说过沈青梅。
“嗯,嗯,你说得都对!”她就准备去洗漱。
“你和我说实话,每次回来得那么晚,是不是都是私会你那个元大哥去了?”沈青梅就用肩撞了撞秦兮若,挑眉问,“和我说说,你们在一起都干了些什么?”
“我们也没干什么,就是在一起做个饭。”秦兮若想了想,实话实说。
做饭?这是什么操作?
“你不会告诉我,你的那位元大哥喜欢和你在一起,其实是喜欢上你做饭的手艺了吧?”沈青梅猜测着。
“就算是也没关系吧?”秦兮若笑盈盈地说着,“元大哥喜欢吃我做的饭,我也挺欢喜的。”
沈青梅听着就做了个嫌弃的表情。
“行了行了,我懂了!”她挥着手,示意自己不想再听了。
“可明天元大哥要带我去逛夜市,你说我穿什么去比较好?”秦兮若却有些紧张地拉住了她。
沈青梅瞪大了眼。
“他要带你去逛夜市?这也太大胆了吧!”这一次连沈青梅都有了隐隐的兴奋,“既然要出府,自然不能再穿着府里的衣裳,可你自己也没什么好看的衣裳……不如你穿我的吧?我们两的身量都差不多,一定行!”
说着,她就拖着秦兮若进了庑房。
*
翌日申时,慕成雪如约出现在太初阁。
“你稍稍等我一会!”看见他的秦兮若便红着脸放下手中的毛笔,拎起手边的包袱,躲进了屏风后。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慕成雪才见着她从屏风后出来。
只见秦兮若将乌黑的青丝在脑后绾了个纂儿,戴了簇水红色的海棠绒花,穿了嫣红绣柿蒂纹褙子配白色挑线裙,耳上还坠了一对莲子米粒大小的珍珠耳环。她脸庞白净,弯弯的细眉下有着一双温婉的眼睛,虽不明艳,却让人看了很是舒服。
慕成雪这才发现自己之前竟从没好好地打量过她,一时竟有些看呆了。
见他好半晌都没有反应,秦兮若就拘谨地扯了扯身上的衣裳:“青梅姐说我这样穿好看……可我总觉得有些东施效颦……”
又是沈青梅?
看来自己昨日没白送沈家一个人情。
慕成雪心情很好地对秦兮若笑:“我也觉得你这样很好看。”
“真的吗?”秦兮若的眼睛一亮,脸上就多了几分自信的笑。
“我们赶紧出门吧!再晚可就没时间逛夜市了。”慕成雪笑着催促着。
京城是有宵禁的。
即便有夜市,也只准摆到亥初,因此一到戌末,各商户便会相继散去,即便他们现在就出门,能在外面逛的时间也就一个时辰多一点。
秦兮若不敢耽搁,赶紧跟在慕成雪的身后出了太初阁。
她本以为元大哥会要带着她翻墙,或是打点看门人从侧门偷溜出去
可没想元大哥却带着她堂而皇之的走了王府的正门,而门房里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出来看上一眼。
直到出了门,秦兮若都有些不太敢相信。
她可是记得很清楚,上一次去法华寺上香,可是查对盘问了老半天。
难不成是因为元大哥经常出入,所以门房里的人才对他视而不见?
秦兮若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她甚至在心中窃喜,如果是这样的话,以后是不是可以跟着元大哥多混出府几次?
秦兮若不知道的是,她那得意的小表情都被慕成雪瞧在眼中。
他就宠溺地牵了她的手:“你要是喜欢,我每天都带你出来。”
“这样怕是不好吧?”秦兮若紧张地往四周瞧了瞧,却没将手抽回去。
慕成雪不以为然地笑:“我们都已经出府,在大街上谁又认识我们?”
秦兮若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也就任他这么牵着,满心甜蜜地跟在后面走。
出了宁王府不远就是东安大街,因此没走得多久,他们两就淹没在一片繁华的街景中。
“饿不饿?”慕成雪侧身问秦兮若,“茶楼里的杂耍班子要酉正才开第一场,我们要不先吃点东西垫肚子?”
对这些事,秦兮若的脑子里全无概念,自然是慕成雪说什么她都点头说好。
慕成雪看着她便笑:“幸好是跟着我出来的,要是换个人,把你卖了,你恐怕都在说好。”
秦兮若不服气地替自己辩解:“我哪有这么傻,随便什么人都跟着跑?”
“是吗?”慕成雪一脸的揶揄,惹得秦兮若就捏了小拳拳揍他。
慕成雪佯装闪躲,没想身后却撞上一人。
“对不起!”秦兮若拉住了他,忙同他身后那人道歉,却发现那人竟是个举着幡旗的游方道士。
那道士一见到慕成雪就双眼放了光:“这位小哥生得好相貌,一看就是万人之上!不如由贫道算上一卦,不准不要钱!”

人活着要有念想
听得这话,秦兮若顿生警惕。
她赶紧挡在了慕成雪的跟前,道:“我娘说,穷算命,富烧香,这命是越算越薄,与其把时间和金钱都花在这上面,还不如自己在别的地方多努力努力。”
说完,她就要拖着慕成雪走。
“哎呀,这个小姑娘生得好是伶牙俐齿!”那游方道人不怒反笑,“我看你也是大富大贵之相,只是说话如此尖酸刻薄,将来恐伤福气呀!”
“你接下来还是不是打算说我有当王妃的命呀?可惜,有个赖头和尚已经抢在你前面说过了!”秦兮若就冲着那道人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些人也是,修行就修行,总喜欢出来坑蒙拐骗是怎么回事?”
说完,她就气呼呼地拉着慕成雪走了。
慕成雪被她拽着走了一路,见她的气消得差不多了,便道:“知道你不傻,不那么容易被人骗!但要不要进去吃点东西?”
他指了指就在身侧的酒楼。
她本想点头,可一想到慕成雪之前调侃她“只会说好”,就指了街边的馄饨摊子:“我要吃这个。”
“行,我们就吃这个。”慕成雪笑着应了,找了张空桌,坐了下来。
可看着桌上残留的汤汤水水,秦兮若又有些后悔了。
反倒是慕成雪不在意地招来了摊主,让他将这桌子重新擦了一遍。
“你刚才说的那赖头和尚是怎么回事?他真说过你有当王妃的命?”慕成雪就看着秦兮若笑问。
“元大哥,怎么你也调侃我?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秦兮若有些微怒地嘟嘴,“这事是我娘说的,她说那时候我还小,正蹲在家门口玩,来了个化缘的赖头和尚,我娘看他一身破破烂烂,就拿了两个炊饼给他。没想那赖头和尚吃了炊饼还不走,反倒看着我说我有大富大贵之相,说我将来至少是个王妃,如果运气好,母仪天下也使得。”
“我娘气极了,说好心拿东西给他吃,结果他却胡言乱语,没想我爹却从屋里冲了出来,还给了那赖头和尚两锭银子!为了这事,我娘念叨了我爹好多年!”秦兮若说着,两条眉毛就拧在了一起。
“那……赖头和尚真这么说?”慕成雪就挑了眉。
“元大哥!你不会也把那赖头和尚的话当真了吧!”秦兮若没好气地瞪了慕成雪一眼,“我怎么可能会变成王妃?哪怕将来有机去王妃身边当差,都算是三生有幸吧!”
“不是你说的,人活着总要有念想吗?万一实现了呢?”慕成雪调侃着。
“可这叫念想吗?这叫妄想才对吧!王爷是我能高攀得上的吗?何必去自取其辱?”说到这,秦兮若的神情一滞,声音也跟着软了下来,“而且我身边已经有了元大哥了,为什么还要去肖想别的人?”
听得这话,慕成雪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他握了秦兮若的手,柔声问:“跟了我,你会不会后悔?”
秦兮若却反问:“元大哥会后悔吗?”
慕成雪握紧了秦兮若的手:“求之不得,又怎么会后悔。”
“那我也不后悔。”秦兮若的脸上也绽开了笑容。
很快摊主端来了馄饨,二人一顿狼吞虎咽后,便携手直奔看杂耍的茶楼。
茶楼里早已坐满了人,还好慕成雪一早就订了个二楼的包间,从从容容地落了座。
待有人给他们上了茶点,就有个梳着双丫髻穿着绿色衣裳的小姑娘带着两个大铁环上了台。
她先是向众人行了礼,然后向大家展示起手中两个互不相干的铁环,展示完后,只见她将那两个大铁环拿在手中互相蹭了蹭,一个铁环就套进了另一个铁环,台下就爆起了一阵叫好声。
“咦?她这是怎么做到的?”秦兮若忍不住瞪大了眼,她刚刚明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那两个铁环又是怎么套在一起的呢?
正奇怪着,那小姑娘又将那两个铁环互相蹭了蹭,原本套在一起的铁环又分开了。
“真的好神奇呀!”秦兮若有些激动地摇了摇慕成雪的胳膊。
小姑娘演完套环,就行礼退下,换了另一个年龄大一点的红衣姑娘上台。
这红衣姑娘上台时,两手空空,只见她临空一抓,手里就多了块红帕子,手一抖,红帕子变成了黄帕子,双手拿着帕子一翻,就变出了一朵花,花再一抖,竟然变成了铜钱,被她抛洒了下来。
台下的人就坐不住了,纷纷捡起钱来。
“哎呀!她这样抛钱岂不是亏大了!”秦兮若见了,就替台上那人惋惜。
“有什么亏大了,不过是几个小钱而已。”慕成雪的嘴角就勾了起来,“她们这是故意的,你看似她抛洒的钱多,其实也就二三十个铜板的样子。而进这个茶楼就得五个铜板,桌上的茶点钱还得另算,像咱们这样的包间,就要得更多了。”
“你看看下面乌泱泱的人,你觉得她们收了多少个铜板?”
“而她抛得这样散,一个人最多也就捡个三四枚,可这捡了铜钱的人回去后肯定会同人炫耀,说自己看戏法还捡着了钱。”
“你猜听了这话的人会怎么做?”
慕成雪就看着秦兮若笑。
“那当然是也来看戏法,碰运气呀!”秦兮若不假思索地回答。
“对呀!这样一来,就有了源源不断带着铜板来看她们变戏法的人,她们可是赚大了。”慕成雪就靠在那,用手支着头笑。
而且他看得出这两个人学戏法的时间明显不长,虽然蒙过了大多数人的眼睛,可他却瞧得一清二楚。
玩铁环的那个小姑娘左手握了个有缺口的铁环,趁着大家伙不注意的时候,将另一个铁环从这缺口套了进去。至于那个洒铜钱的红衣姑娘动作就更明显了,她将帕子和花都藏在了衣袖里,借着那些花里胡哨的动作打掩护,再将东西变了出来。
下面那些鼓掌喝彩的人里,应该也有她们的托,才让现场的气氛这么好。
不过他看秦兮若看得高兴,也就没有要说破的意思,不然这戏法看着就变得没意思了。

这儿没有旁人
台上每一个戏法的时间都不算长,不一会的功夫,就表演了五六个,期间有个脸上画了只癞蛤蟆的人穿插着上台插科打诨,将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待那人下去后,之前表演过戏法的两个姑娘就推了个半人高的箱子上来。
一老者跟在她们的身后上来,什么事都还没开始做,下面就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
秦兮若就不解地看向慕成雪,慕成雪则是幽幽地道:“大变活人要开始了。”
一听这话,秦兮若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盯紧了台上的那三个人。
小姑娘和红衣姑娘合作着将箱子在台上推着转了个圈,然后打开了那箱子。
红衣姑娘就当着众人的面,躲进了那箱子,然后小姑娘拿出了一把铜锁,将那箱子锁住了。
待她弄完这些后,老者上前了。
他手里拿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剑,为了证明是真家伙,还特意当着大家的面,削了块木头。
展示完了后,他竟拿着那把剑直插那口箱子,惊得秦兮若就大叫了起来。
好在发出这一声惊叫的不止秦兮若一人,因此她的叫声也就显得不那么突兀。
“他这样,那姑娘会没命的吧!”她就紧张地拽住了慕成雪的手。
“不会的,这只是变戏法。”慕成雪安抚着秦兮若,却在心里想着要不要告诉她,那红衣姑娘此时其实早已不在那箱子里了。
秦兮若有些不敢看。
她用手捂住了眼,可心里的好奇心又让她微微张开了指缝。
“你怎么能这么可爱!”慕成雪看着,就忍不住将她抱进了怀里。
秦兮若发出一声惊呼,这要是被人瞧见了可怎么办?
“你放心,这儿没有旁人。”慕成雪就在她耳边低语。
秦兮若这才发现之前留在包间里伺候茶水的小二早已不见了影踪,而包间的门也关得死死的。
她的脸色绯红,可到底没有再挣扎。
可就刚刚这一会会的功夫,台上的那口箱子上已经插上了四五把剑,而那老者还没有罢手的意思。
在那老者插第一把剑的时候,秦兮若还期盼着箱子里的那红衣姑娘练过柔骨功可以避过那把剑,可现在瞧那箱子的大小,和那四五把剑的位置,就觉得那姑娘就算练过柔骨功,恐怕都已经被扎成了筛子。
这次,她是真的不敢看了。
她就将头埋进了慕成雪的怀里,瓮着声音道:“等那红衣姑娘平安出来,你再喊我看。”
“好。”慕成雪就笑着搂住她,轻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抚。
可让秦兮若没想到的是,她竟这样靠在慕成雪的怀里睡着了。
慕成雪笑着摇了摇头。
这丫头对他竟是如此的不设防。
好在她是遇到了自己,若是遇到个旁的人,还真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秦兮若是在一阵爆裂如雷的掌声中惊醒的,当她看到那红衣姑娘被老者牵着从幕布后走出时,不由得嗔怨慕成雪:“我不是说了让你叫我看么?”
慕成雪却只笑着不说话。
秦兮若起身看了眼楼下,却发现坐在台下的人好像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她正想问慕成雪,慕成雪也跟着她站了起来:“走吧,时间不早了,再晚,就要宵禁了。”
嗯?
元大哥之前不是说,看完变戏法的,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逛夜市吗?
可她跟着慕成雪出了茶楼后,却发现原本热闹的大街变得冷清了,之前支在路旁的摊子也都收了个七七八八。
“怎么会这样?”秦兮若就很是不解。
“你不知道自己在茶楼里睡了多久吗?”慕成雪就笑着甩了甩自己有些僵硬的胳膊,“刚才你看到的那一幕,已是今天的第二场戏法了。”
“可是元大哥为什么不叫醒我?”秦兮若的情绪就变得很是低落,“我还答应了青梅姐帮她带擦脸的香脂回去呢!”
现在夜市都收了摊,她再上哪买香脂去?
“这个容易,那边的花颜记不还开着么?去那买些香脂也是一样的。”慕成雪就指了回宁王府的必经之路,果然还有家卖脂粉的铺子没有关门。
秦兮若就算没去过花颜记可也听闻过花颜记的名号,那边的脂粉好是好,可也是贵得离谱。
她可不觉得自己兜里的钱,能买得起那里的香脂。
“怎么了?”见她顿步不前,慕成雪便问。
秦兮若支吾了半天,挤出了“囊中羞涩”四个字。
慕成雪听后哂然一笑:“你尽管去挑,我来付钱。”
“这怎么可以!”秦兮若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不可以?就当成是我给你那几个好姐妹的见面礼好了。”怕秦兮若会继续犹豫,他就带着她径直进了花颜记。
花颜记的伙计没想到快打烊了还来了生意。
见二人的穿着都不俗,那伙计就笑盈盈地迎了上来:“二位想要买些什么?我们花颜记的脂粉在京城不敢说最好,却也是数一数二。不管是送人还是自用,那都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秦兮若却无心听他说这些。
一双眼睛在铺子里快速地扫着,只想找最便宜的香脂,以免让元大哥太过破费。
可她没想到,最便宜的香脂也要一两银子一盒。
她就忍不住腹诽,这香脂擦了是能返老还童还是怎么地?怎么能卖这么贵呢?
“算了,元大哥,我们还是上别家看看吧。”她就去拉慕成雪。
那伙计每日迎来送往那么多人,又怎么会瞧不出秦兮若的意图。
他就在心里奇怪,难不成今日看走了眼?这男子在举手抬足间总透着矜贵,不像是出不起钱的人,倒是这位姑娘让他有些瞧不明白,身上穿的衣料看着也不菲,就是人有点小家子气。
但猜不透慕成雪身份的他又不敢面露轻慢,只得笑呵呵地道:“别家铺子同样的价钱可买不到像我家这么好的货,二位尽可货比三家。”
慕成雪却看向了货柜的最高处:“你们家送进宫的香脂是不是那款?”
那伙计顿时就惊出了一身汗。
因东家不愿将这事做噱头,所以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家的香脂成了贡品的事。
而能知道这事的人,要么是和东家相熟的人,要么就是能经常进出宫廷的人,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你倒是人间清醒
那伙计就收起了之前的轻慢之心,很是恭敬地笑:“爷真是识货!那正是本店的镇店之宝,有四种不同的香味,分别用不同颜色的瓷盒装了。”
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秦兮若抬眼看去,只见摆在那的四个香脂盒不过半个掌心大,却都配了银质的雕花盖,光那个雕花盖就让人觉得价值不菲。
如果一定要买,她突然就觉得门边那一两银子一盒的香脂也非常好。
“要不,我们还是买那个吧!”秦兮若在暗中扯了扯慕成雪的衣裳,指了指摆在门边的货架。
“好,你去挑。”慕成雪眼神带笑地应了。
秦兮若就小跑到货架前,拿起这个,又放下那个,没想到花颜记的香脂有那么多种香味,一时竟不知挑哪个才好。
“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慕成雪也凑了过来,“再晚,怕要宵禁了。”
早就想离开的秦兮若自是求之不得,拉着慕成雪就跑出了花颜记。
“那伙计怕是要气死了!”秦兮若一边跑,一边笑,“你没瞧见咱们两刚进店时他那打量的眼神,肯定在想又有两个冤大头进店了。”
“为何要这样说自己?”慕成雪也不反驳她,而是问。
“一两银子一盒的香脂啊!还是那铺子里最便宜的!”秦兮若就发出了感慨,“要是换家铺子,便宜的也就二三十文,贵的也只有一两百文冲顶了,他家的香脂里掺了金子吗?居然卖那么贵!”
“掺没掺金子不知道,但他家的香脂在京城卖得好是不争的事实,宫里的贵妃娘娘就很喜欢他家的香脂。”慕成雪就笑。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是我们这些人能比的吗?”秦兮若就冲着慕成雪直摇头,“我们这些人就是要认清自己呀!特别是在王府这种地方当差,所见之物皆是富贵,所遇之事皆是荣华,但千万不要以为那些富贵荣华就是自己能拥有的呀!”
“你倒是人间清醒。”慕成雪笑着看她。
“能不清醒吗?不清醒的话,等着我们的,恐怕只有万丈深渊吧!”秦兮若就悠悠地叹了口气。
“行了,别感慨了!赶紧回府吧!”慕成雪就拉了她,往宁王府跑去。
和出来时一样,他们回去得也很轻松。
门房里的人始终没有出来,以至于让秦兮若怀疑道:“元大哥,你说门房里的人,是不是擅离职守了呀?”
可她的话音刚落,门房里传出“噗通”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吓得秦兮若拉了慕成雪撒了腿就跑,一刻也不敢多留。
“行了,进去吧!”清晖院外,慕成雪虽然心下不舍,可还是要放她走。
说着,他就从怀里掏出了个布袋子,塞进了秦兮若的手里:“说好了要给你的小姐妹们的见面礼。”
看着那布袋子上印着花颜记的字迹,秦兮若很是惊讶:“元大哥什么时候买的?”
“在你嫌贵的时候。”慕成雪就看着她道。
秦兮若知道自己被取笑了,可她并不生气,而是抿了嘴,往左右看了看。
见四周没人,她忽然跳了起来,在慕成雪的脸颊猛亲了一下,飞快地跑进了清晖院。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慕成雪站在那,不禁笑了起来。
*
逃回清晖院的秦兮若躲在院门后大口喘着气。
她的心又慌又乱,脸也跟着火烧火燎起来。
她刚才怎么就那么大胆?可是……元大哥应该是喜欢的吧?
她心下正踌躇,就没留意到身后突然闪出个人来。
“你可算回来了!”那人一跑出来就拍了她的肩,“你知不知道我在这等了你一晚上!”
来人正是沈青梅,自亥时开始,她就守在这张望了。
可远远地她看见秦兮若和一男子结伴而回,她又躲到了门后,以免那两人瞧见她觉得尴尬。
不过,她虽然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光凭那那男子的身形和步态,就觉得秦兮若捡到宝了。
“出府好不好玩?”沈青梅一脸揶揄地看着秦兮若笑。
秦兮若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暗想着自己刚才主动亲元大哥的那一幕不会刚巧也被青梅姐瞧见了吧?
可惜的是,沈青梅并没瞧见。
她只是将手摊在了秦兮若的跟前:“我要你带的香脂呢?你不会忘了吧?”
秦兮若忙举起了手里的布袋子。
“秦兮若!你疯了!居然去花颜记买香脂!”看着布袋子上的字迹,沈青梅就变了脸色,有些抓狂地道,“你知不知道花颜记的香脂多贵呀!抵得上我两三个月的月钱了!”
“可这个是元大哥送你的。”瞧着她张牙舞爪的模样,秦兮若就赶紧道。
“送我?为什么要送我?我和他又不认识。”沈青梅一脸警觉。
“不单是你,采薇和芹儿也有,元大哥说,这是给你们的见面礼。”秦兮若就捂了嘴笑。
沈青梅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哪里还能等,就赶紧拖着她回了庑房。
可当她们打开那个布袋子,见到那个银质的雕花盖时,四个人都愣住了。
沈青梅甚至戳了戳秦兮若:“你是说这个是送我们的?”
“嗯。”秦兮若没想到元大哥还是买了花颜记的镇店之宝。
“你说真的?这个我拿了之后,就不会还给你了!”沈青梅再次试探。
“嗯。”秦兮若再次点头。
“那我要这个!”沈青梅手速飞快地拿走了一个天青色瓷盒,并且迫不及待地打开,小心翼翼地挑了一点香脂抹在了脸上。
秦兮若就闻到了淡淡的兰花香。
周采薇见了,取了个橙红色的瓷盒,打开后,闻到了一股甜甜的桂花香。
“那我拿这个吧!”李芹儿看了眼秦兮若,挑走了一个藕荷色的,打开竟是荷花的清香。
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白瓷盒,秦兮若打开后,闻到的竟是茉莉花香。
“青梅姐,这香是不是有什么说法呀!”周采薇就抠了一大块抹在自己的手背上,还没来得急推匀就听得沈青梅道:“这种雕花银盖的香脂是花颜记的镇店之宝,就这一小盒,你们猜要多少钱?”

成心想看她们掐架
“要多少?”李芹儿将那香脂盒捧在手心里闻着,一直没舍得擦。
而沈青梅却像卖关子似的盯着周采薇,直到她将手上的香脂都给推匀了,才悠悠地道:“不贵,也就二十两银子一盒。”
“多少?”秦兮若就给吓到了。
“啊!”周采薇则爆出了一声哀嚎,“青梅姐你怎么不早说!”
“我这不是怕说早了,你又把那些香脂纳回去嘛!”沈青梅却已笑得东倒西歪。
二十两银子一盒……这里四盒就是八十两!
元大哥就算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吧!
秦兮若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嗤!”四人的身后突然有人发出了一声嗤笑,然后她们就听得有人在讥讽地笑,“真是群没见过世面的人,几盒香粉就把你们收买了。”
沈青梅一听这声音就开呛:“胡轻云,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见过的世面多,不还是和我们一样当丫鬟!有本事,你让王爷高看你一眼,收了你做侍妾呀!”
“你!”胡轻云一听这话,一口气就堵在嗓子眼里上不来。
“好了,姑娘,您别和她们一般见识!”她身边的一个叫觅儿的丫鬟就出来劝道,“不值当,不值当。”
觅儿是从小就跟着胡轻云的,因长得还有几分姿色,胡家将她一块送进了宁王府。
秦兮若也劝住了沈青梅,毕竟她们两真要是闹了起来,庑房里其余的几个人也不会好过。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的将这两个人安排在了一个屋。”秦兮若就私下里和周采薇抱怨着,“这不是成心想看她们掐架么?”
远在琅褔苑的慕成雪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暗想这都四月底月了,自己还着凉了?
接下来的日子,慕成雪要么就带着秦兮若出府,要么就和她窝在风清堂的小厨房里煮东西吃,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而秦兮若却发现周采薇一天比一天回得晚,回来时,还总是一副筋疲力竭的样子。
“你这是怎么了?”秦兮若就关切地问。
不说内厨房只负责宁王一个人的吃食吗?还能把人累成这样?
“别提了!”一回庑房就摊尸的周采薇是一点都不想动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王爷不管在不在府里都不吃我们内厨房做的东西了,我们的御厨大师傅急了,天天拉着我们做新菜,试新菜,你看我这肚子,每天都胀得圆滚滚的回来。你不是爱吃么?这不正好就如了你的意。”秦兮若听了就掩嘴笑。
“可是这能一样吗?”周采薇不满地嘟囔,“那是我想吃,现在是逼着我吃,吃完了还要问我们有没有要改进的地方!”
“我又不是王爷,我怎么知道王爷好哪一口?”周采薇就哀嚎着,“你说,为什么王爷陪着皇上去了趟密云行宫连口味都变了呢?”
“这我怎么知道。”秦兮若笑道,“这事应该去问王爷身边的人吧!”
“我们去问过王爷身边的绮罗姐姐了,绮罗姐姐说,王爷不但不吃内厨房做的东西,还经常从外面带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吃,吃的时候还遣了她们这些服侍的人。”周采薇却是叹气,“越是这样,咱们内厨房的大师傅们越是心焦,总觉得哪天王爷就用不着他们这些人,要将他们逐出府了。”
第二天,秦兮若就将这话说给了慕成雪听。
“元大哥,你在王爷身边的日子多,你也觉得王爷是不喜欢内厨房的御厨师傅们的手艺了吗?”秦兮若就问。
正帮秦兮若剥着毛豆的慕成雪就扯了扯嘴角。
他每天都跟着她吃香喝辣,哪里还有肚子塞得下内厨房准备的吃食?
而且内厨房做来做去,总是那些换汤不换药的东西,吃起来总有一股药膳味,还不如跟着秦兮若在灶膛里烤红薯来得香。
“我明日要去一趟马场,后天才能回。”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慕成雪就岔开了话题。
“啊?你为何不早告诉?”秦兮若就显得有些失落,“出门的饺子回家的面,早知道我就给你包顿饺子,不做烩饭了。”
“不过是例行巡视马场而已。”慕成雪就安抚着她。
“真是羡慕你们这些男的,可以四处游历,我们这些女孩子就惨了,一辈子不过是从一座高墙换到另一座高墙,平日里要是能上街转转,就能高兴老半天。”秦兮若就在灶上感慨着。
慕成雪听着,却是心下一动。
次日清晨,严姑姑就找了秦兮若,给了她一封信:“今日府里正好有人要去马场办差,你帮我跑一趟,将这个送给马场的马进媳妇,别的也无需多问,到时候只管把她的回信给我捎回就行。”
秦兮若心下奇怪,什么样的信不能让元大哥他们代为转交,非得派自己跑这一趟?
不过一想到这是严姑姑派给她的差事,她也不敢多问,而是拿着信和对牌,一路小跑地出了王府。
王府外排了一溜的马车,府中的小厮和管事们,正往车上搬运着箱笼。
秦兮若也不知道该找谁,她掂着脚四下里找了找,也没能找着她的元大哥。
一早就奉命等在门边的夜隼瞧见了,在心里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她真是不明白王爷玩的这是哪出。
明明就是手到擒来的事,非要弄得偷偷摸摸。
但她还是一脸笑意地凑到了秦兮若的身边:“我叫夜隼,你就是严姑姑说的那个要和我们同行的秦姑娘吗?”
秦兮若没想到护卫之中还有女的,之前还有些焦虑的情绪一下子就缓解了。
她忙不迭地点头。
“你和我坐同坐那辆马车!”夜隼就指了辆青帷小车,真是托这位秦姑娘的福,她居然也有了不用骑马的一天。
她的笑就发自了内心。
秦兮若听着也松了口气,忙同她道了谢,上了那青帷小车。
一路上,秦兮若时不时好奇地打量着夜隼,夜隼也偶尔打量着秦兮若,目光不免有了相撞的时候。
两人就尴尬地相视一笑。

去见我爹娘
好在那马场并不远,秦兮若在马车里不过打了两个盹,便下了车。
说是马场,不如说是片一望无际的草地,草地旁盖了几溜小平房,总有人在牵着马儿在那小平房里进进出出。
秦兮若没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因此一下马车,她便找人打听起马进媳妇。
可她一连拦了好几个人,要么就对她摇手,要么就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秦兮若正觉得奇怪,却见着慕成雪穿着一身束口衣裳向她走了过来,她就仿佛见到救星似的跑了过去:“元大哥!我可算找着你了,你可认识马进媳妇?严姑姑让我带封信给她!”
“这儿的管事叫马进,你把信给我吧,我转交给他。”慕成雪便笑道。
“不行!严姑姑说,要我亲手交给马进媳妇,”秦兮若却一本正经地说着,“要不也不会让我跑这一趟了。”
慕成雪就挑了挑眉。
那马进今年不过刚刚二十出头,还根本没有说亲,就更没有什么马进媳妇了。
这不过是他随便找的一个借口,目的就是想“名正言顺”地带秦兮若来马场散散心而已。
可若不让秦兮若完成这份差事,恐怕她也无心陪自己散心,于是慕成雪便对秦兮若道:“你在此地等我,我去找马进媳妇过来!”
得知元大哥要帮自己去找马进媳妇,秦兮若就很是乖巧地等在了原地。
不一会的功夫,慕成雪就带了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走了过来。
“她就是马进媳妇,你把信给她吧!”慕成雪就催促着。
秦兮若也没多想,以为那马进媳妇赶时间,便将藏在怀里的信拿了出来。
慕成雪剔了那妇人一眼,示意她赶紧拿了信消失,那妇人便从秦兮若的手里抽过信封,一溜烟地跑了。
“哎?她怎么这样啊?”秦兮若不解地看向了慕成雪,“她不应该先同我寒暄两句吗?”
“或许她赶时间吧!”慕成雪却帮那妇人打着圆场,想快点将此事揭过。
秦兮若果然就不再纠结此事,而是将注意力转向那一望无际的草场。
“这儿可真大啊!而且天这么蓝,草还那么绿,看着这里的景色,就感觉没有什么是我们不能放下的!”她就看着这一切感叹着。
“当然有,比如我就不能放下你。”慕成雪站在她身后接着话,就让秦兮若闹了一个大红脸。
她左右看了看,见没有旁人后,这才松了口气:“元大哥,以后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要说这种让人浮想联翩的话好不好?”
“我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而已。”慕成雪就浅笑着。
“元大哥!你再逗我,我就不理你了!”秦兮若佯装生气,甩了甩衣袖就要走。
“行了,不逗你了。”慕成雪却拉住了她,“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秦兮若就好奇地问。
“去见我爹娘!”
慕成雪的话一出口,就吓得秦兮若打了个哆嗦。
她记得元大哥说过他的爹娘已经早逝了,那他要怎么带着自己去见他爹娘?
秦兮若的脑海中顿时就浮现出许多不好的想法。
没想慕成雪却指了不远处的一个小树林道:“他们两就埋在了那。”
原来是祭坟呀!
她终于松了口气。
“那我们要不要带点钱纸香烛过去?”对于祭坟的规矩秦兮若并不太懂,但她觉得空手而去,有些不好。
“不用。”慕成雪就用口哨招来了一匹枣红马,装上马鞍后,就飞身上了马。
“可我不会骑马。”看着比自己还要高的枣红马,秦兮若的心里就有些犯怵。
“知道,我带你。”慕成雪就向秦兮若伸出了手。
秦兮若又往左右看了看。
瞧着她那小心的模样,慕成雪便笑:“你放心,这里的人都很忙的,没有人有空盯着你。”
“谁说没有,你不就一直在盯着我?”秦兮若不服气地反驳着,但到底还是拉着慕成雪的手骑上了马背。
“坐好了吗?”慕成雪让秦兮若在自己的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秦兮若干脆就有些赖皮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怎么?这又不怕被人瞧见了?”慕成雪就打趣着她。
“不是你说的,没有人有空盯着我么?”秦兮若就俏皮地眨着眼,拿他说过的话,回敬着他。
“调皮!”慕成雪笑着摇了头,拉了缰绳,用腿夹了马腹,策马往那小树林跑去。
待那马儿跑起来后,秦兮若才知道骑马是真的很颠簸。
即便窝在了慕成雪的怀里,她也觉得自己的腰要被颠断了,更是彻底打消了她想学骑马的念头。
到了那小树林后,慕成雪将她扶下了马,见她不断地在扭着自己的腰,便问:“还能走吗?”
“能!当然能!”秦兮若可没忘了她此行的目的。
即便是来上坟的,她也不能让元大哥的母亲觉得自己是个娇滴滴的人,以免给这位未来的婆婆留下不好的印象。
慕成雪见她神色如常,也就没有多想,而是牵了她的手,往那树林子的中间走去。
那树林子并不深,从那些树木的粗细程度来看,这片树林子成林的时间并不长,而且突兀地长在草场上,倒像是人为种出来的。
走进那片树林子,秦兮若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个大坟冢,大大小小的坟茔修了近百座,可最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这里的坟茔都没有墓碑。
“咦?这里的墓都没有墓碑吗?那他们的后人又如何找得到先人的墓?”秦兮若就不解地问。
“埋在这里的人,多数都没有后人。”慕成雪神色平静地说着,“甚至很多人死的时候连名字都没有留下,他们的同门师兄弟不愿意将他们埋在一个坑里,才会埋成了这个样子,每到了祭祀的时节,便会一个坟头一个坟头的祭扫。”
“这么说,他们都是同一天遇难的?”秦兮若就从慕成雪的话里听出了个大概,“那一天,一定很惨烈吧?”
“岂止是惨烈,可以说是尸横遍野,血海漂橹。”慕成雪的耳边就回响起震天的厮杀声,脑海里也全是血雨腥风。

我们运气不错
听着这话,秦兮若也变了脸色。
“你们是遇着什么仇家了吗?”她想象不出,到底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才能将近百人屠杀殆尽。
“算是吧,”慕成雪神色淡淡地说着,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我们家有件传家的东西让人眼红了,所以就有人起了歹念。也怪我们自己一时不察,这才着了别人的道,惨遭灭门。好在我二叔一家当时不在京城,才能幸免于难,要不然我在这世上可真就是孤苦伶仃了。”
秦兮若就凑了过去,拉住了慕成雪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元大哥,你如今也算是否极泰来了,我们一起去给叔和婶磕个头,也算是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了。”她便柔声道。
慕成雪听了,顺从地点了头,带着秦兮若去到了父母的墓前。
这是一个合葬墓,因此比其他的坟茔都显得要大一些,而且也没有墓碑,只是在坟茔旁种上了一圈小叶茉莉。这个季节,茉莉还没打苞,但叶子却长得葱葱郁郁,显得生机勃勃。
秦兮若跟着慕成雪一同跪下,在磕了三个头后,慕成雪拉住了她。
“兮若,在我父母的坟前,我不说假话。我对你,是出自真心实意,而且将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定是站在你这一边,并且永远只对你好。但我就想问你一句话,将来不管我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你愿不愿意一直都跟着我?”
秦兮若没想到慕成雪会突然同她说这些。
她就红着脸点了头:“只要元大哥不弃,我便相依。”
慕成雪就执起了秦兮若的手,往她的手腕上套了一个赤金手镯:“这是我娘当年留给我的,说我将来若是找到了心仪的人,便把这个给交给她。我现在就当着我娘的面,套在你手上,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秦兮若的脸又是一阵嫣红。
那是个雕花龙凤镯,做成了半镂空的式样,即便有些年头了,可那手工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自普通匠人之手。
这算是她和元大哥的定情信物吗?
秦兮若就想回赠慕成雪一件,可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她多少觉得有些尴尬。
慕成雪便对她挑眉:“我那有,你不用再费心准备了。”
唉?
秦兮若就很是不解。
可慕成雪却是一脸神秘的不用多说,而是同她道:“天要黑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听得这话,秦兮若自然不敢多留,她像来时一样跟着慕成雪上了马。
此时天色渐暗,西沉的日头将天边染成了一片火红,草地上也像是被人洒了一层金。
枣红马的马蹄就在这洒了金的草地上飞奔着,而秦兮若则窝在慕成雪的怀里使起了坏。
她不断地拿自己的辫尾的发梢去挠慕成雪的下巴,只要他微微一皱眉,她就咯咯直笑,并且乐此不疲。
“调皮!”慕成雪不得不箍住了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身前拢了拢。
“这儿的景色可真美呀!”知道自己闹不过他的秦兮若便住了手,高扬着下巴,看着夕阳道。
慕成雪便拉了拉缰绳,让枣红马停了下来。
秦兮若趁机跳下马,在那草地上欢快地跑着,笑声似银铃般感染着慕成雪。
慕成雪先是一脸宠溺地看着,后来也忍不住跳下马来和她一块疯跑。
可看着秦兮若笑面如花的样子,他也跟着下了马,和她一块疯跑了起来。
跑累了后,二人就顺势往身后一倒,躺在了草地上。
原本湛蓝的天空此时已变成了鱼肚白,云层像棉花般堆积着,随风轻轻流动,
慕成雪侧过身,半支着头,看向了秦兮若。
秦兮若也扭头看他。
她正微张着嘴出气,因为刚才的疯跑,让原本白皙的皮肤染上了一层红润,胸口更是跟着呼吸一起一伏,乌黑的头发此刻也散落开来,像绸缎般铺在了草地上。
慕成雪看向她的眼神就变得有些迷离。
秦兮若又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她见慕成雪的神情飘忽,抬起头在慕成雪的唇角边印上一吻后,就准备翻身逃跑。
可没想慕成雪一伸手就逮住了她,一个翻滚就将她压在了身下。
“刚才可是你先招惹我的!”慕成雪的声音有点哑,低头就擭住了她的唇。
秦兮若“唔”了两声,可都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接着,慕成雪变舔为咬,从她的耳畔往下,一路攻城略地,惹得她一阵阵颤栗。
“还闹不闹了?”他制住了秦兮若的手,将她牢牢地禁锢在草地上,用很是魅惑的声音在她耳边问。
“不闹了,不闹了。”秦兮若只觉得一身都是酥酥麻麻的,忙向他认错求饶。
将脸埋在她颈脖间的慕成雪却根本不想停,他贪婪地吸取着她身上的馨香,恨不得就这样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忽然间,被他们扔在一边的枣红马发出了一声嘶鸣,甩开蹄子就跑了出去。
慕成雪警觉地抬头,眼睛不往四周搜索着,最后盯住了一个方向。
“快起来。”他轻拍了秦兮若的肩,神情变得很是严峻。
“怎么了?”秦兮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依照她对慕成雪的了解,便猜想他们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有狼,”慕成雪将声线压得极低,“狼素来喜欢群居,这儿有一匹狼,很可能周围还埋伏了其他的狼!”
狼?!
秦兮若一听到这个字,头皮就麻了半边。
就刚才他们在草地上打闹厮混的时候,天色已变得全黑,现在四下里都变得黑漆漆的,让人辨认不出方向。
“那我们要怎么办?”秦兮若的声音就颤抖了起来,若不是她刚才胡闹,此刻他们怕早就已经回到马场了。
“眼下最好的法子便是以静制动。”慕成雪盯着发现狼的方向,从护袖里抽出一把很是小巧的飞刀来。
他有些后悔没将自己的腰剑带出来,要不然此刻手头也不会没有件趁手的兵器。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匹躲在暗处的狼终于没了耐性,龇着凶狠的獠牙走了出来。
慕成雪瞧见了,便同秦兮若笑:“看来我们运气不错,是匹独狼!”

只要你不觉得难看
秦兮若不懂。
“这里面有什么说法吗?”她问。
“如果它有同伴的话,早就对我们群起而攻之了,而它久久不动,必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慕成雪一直盯着那狼道,“你在我身后躲好,可别让它得了手!”
秦兮若听了这话,就往慕成雪身后退了半步。
没想那狼却掉头离开了。
“我们现在是不是没事了?”她便欣喜地问。
“可能吧!”慕成雪不太确定地答了,“但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要赶紧离开!”
说着,他抬头看了眼天,就指了右手的方向:“走这边。”
“你怎么知道是走这边?”秦兮若却往四周看了看,“四下里都是黑咕隆咚的,瞧着不都一样吗?”
“可你看见天上的北斗星了吗?”慕成雪指了指天,“斗柄所指向的就是紫薇星,紫薇星所在的位置就是正北,我们面向它,右手的方向便是东。”
秦兮若似懂非懂地点了头,然后就跟着慕成雪高一脚低一脚地在草地上跑着。
忽然间,慕成雪却停住脚步,纵身一个飞踢,秦兮若就听到一声像狗挨打时发出的呜咽声。
“这畜生果然没走,”因顾忌着秦兮若的安危,慕成雪踢完那一腿就退了回来,“竟然悄摸摸地跟在我们身后,就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那狼被踢了一脚后也变得凶残了起来,这次它不仅呲了牙,喉咙里还发出了“咕咕”的声音,显然也已气急。
二人一狼就这样在黑暗中对峙着,都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秦兮若以为他们要这样站一晚上的时候,那狼却突然冲她扑了过来。
她顿时就慌了神。
正不知所措时,秦兮若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慕成雪带着她躲开了狼的攻击。
可她却闻到了一阵血腥味。
“元大哥!你受伤了吗?”慕成雪穿着一身黑衣不显,可她往慕成雪的身上摸去,手刚一搭上他的肩膀,就感觉到一阵湿漉漉和黏巴巴。
“小伤,不碍事!”慕成雪拉回她的手,安抚着。
可他的心里也有些焦急。
狼是习惯在夜里活动的,可人却不一样,如此一来,他们这方的劣势也就不是一点点。
因此不能继续这样耗下去。
慕成雪就在手里捏好了飞刀,等着那狼再次靠近。
那狼显然也闻到了慕成雪身上的血腥味,因此也变得十分的亢奋,它在离他们大概一丈远的地方游走着,嘴中不断发出“嘶嘶”的声音。
就在这时,秦兮若听得远处响起了“噌噌”两声,随后那狼呜咽着应声而倒,慕成雪上前查看,发现那狼身上竟插了两支木箭。
然后有人拿着弓从远处走来:“你们可有受伤?”
秦兮若这才看清楚来人是个约莫年过四旬的大叔,一身猎户的打扮,手里拿的弓箭看上去也有了些年头。
“我没事,就是他刚才被狼扑咬了一下,也不知伤得重不重。”秦兮若上前扶住了慕成雪。
那猎户大叔听后道:“我家中有药!你们随我回去,处理下伤口如何?”
秦兮若不敢拿主意,就看向了慕成雪。
慕成雪感觉到肩膀上的伤口疼了起来,知道自己这种状况也不可能带着秦兮若继续赶夜路,便像那猎户大叔道了谢。
猎户大叔就爽朗地一笑,扛了那狼,在前面带路。
二人跟着走了约莫大半柱香的时间,就瞧见了一家亮着灯的土砖小院。
听到响动,屋里的人迎了出来,是个同样年过四旬的胖大婶。
见那猎户大叔扛了匹狼回来,她就一脸担忧地问:“怎么?出去遇着狼了?”
“不是我,是他们。”那猎户大叔就指了身后的慕成雪和秦兮若,“说是被狼咬了,我便带了他们回来。”
那胖大婶一听,连忙将二人让进了屋。
屋里的陈设很是简陋,只有一张四方桌和几条长凳,桌上点着油灯,油灯下摆着针线筐,筐里装着没做完的针线活。
那胖大婶将油灯调亮。
借着那油灯,秦兮若才发现慕成雪的肩背上被那狼挠出了三道约莫半尺长的伤口,并且皮肉翻飞,看着很是吓人。
“小姑娘,你让开,免得吓到了你。”那猎户大叔卸了狼后,也跟着进了屋,只是他的手里多了坛烧酒和几个药瓶子。
“我不怕的。”秦兮若确实瞧着有些不适,可一想到慕成雪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她又如何能安心躲到一旁。
那猎户大叔就打量她一眼,笑:“那成,你就留下来帮我打下手。”
秦兮若小心地帮慕成雪脱下了上衣,这才发现他里面的那件中衣早已被血染红,全裸的肩背上那三道伤口更是显得瘆人。
“还好只是被挠了一下,它要是咬你一口,怕是皮肉都给你撕下一大块来。”大叔神色淡定地说着,“不过我得事先告诉你,我这药,上了三天就能好,只不过掉痂后容易留疤!我看你长得白净,先问你一声,免得日后埋怨我。”
“我是无所谓,问她!”慕成雪却看向了秦兮若。
这事为什么要问我?
秦兮若先是一愣,在明白了慕成雪话里的意思后,马上变得满脸通红。
“问我做什么……疤又没留在我身上……”她就低了头,心虚地道。
“只要你不觉得难看就行。”慕成雪压低了声音,揶揄了她一句,说完就对那大叔道,“留疤就留疤吧,我男子汉大丈夫还怕这个?”
那大叔是个过来人,又岂会不懂小两口间的打情骂俏,他嘿嘿地笑了两声,就帮着慕成雪清理了伤口,上好了药。
待他忙完这些,那胖大婶则端了两碗面进来,热情地道:“想必你们一定没吃东西吧!我们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招待,你们就将就着吃。”
秦兮若上前接了,道过谢后,便问起猎户大叔和胖大嫂如何称呼。
“我夫家姓马,你叫我们马叔和马婶就好。”胖大婶笑呵呵地应了,然后问起秦兮若,“你们又是哪里人?怎么大晚上了还在这草场上?”
第3

王爷可和你在一起
秦兮若看了眼慕成雪,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同自称马婶的胖大婶笑道:“我们是到天恩马场来办差的,然后因为到附近的小树林里祭扫先人耽误了些时间,没想却遇着狼,好在马叔出现得及时,救了我们。”
“呵呵,称不上救,正好遇上了就搭把手而已。”马叔则笑着给慕成雪斟了一杯盅酒,“用我家的药不用忌口,喝些酒反倒有利于催动药性,利于伤口愈合。”
听得这话,慕成雪便不好推辞,只得笑着接了那酒盅。
“你刚才说你们是到天恩马场来办差的?我儿子叫马进,如今就在那马场里当差,专门替王爷养马!”马婶坐到了秦兮若的对面,一脸与有荣焉地说着。
慕成雪听着,刚喝到嘴里的酒就给呛了出来,引得他一阵剧咳。
马叔笑着帮他解释:“这酒是我家自己酿的,比外边买的酒都要烈!第一次喝多少有点不习惯。”
慕成雪却是一脸的尴尬地瞧向秦兮若,听得她笑盈盈地同马婶道:“那真是太巧了,今儿个我还见着您儿媳妇了。”
马婶一头雾水,笑着说了句慕成雪最不想听到的话:“我儿子尚未娶亲,哪来的儿媳妇?”
没有?
那今日元大哥找来的那位“马进媳妇”又是谁?
严姑姑要自己的送的信,到底有没有送对人?
秦兮若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
她求证似地看向了慕成雪。
慕成雪也觉得头大。
之前他想让秦兮若跟着自己来马场,可又不想让她生疑,于是想出了送信这个法子。可没想一封信送得这么麻烦,早知道还不如直接下令让她跟着来。
可他又舍不得她一路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
因此,他只得继续硬着头皮继续编:“许是同音不同字吧?马进这名字,感觉也挺常见的。”
“马叔,您这酒还真挺上头的,不过这么一小杯,我就有些头晕犯困了。”他就打着哈欠说着。
慕成雪的这句话反倒提醒了秦兮若。
天色已晚,他们又没了枣红马,自然不敢再涉险尝试着回马场,只能求马叔和马婶收留一晚。
马叔倒是一口应了,只是马婶有些为难:“住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我家人少房子小,只能让你们在我儿马进的房里对付一晚了。”
只有一间房?
秦兮若确实觉得有些为难。
可一想着他们这是求人收留,哪里还能讲究那么多,便笑着应了:“一间房就一间房,总比让我们出去喂狼的好。”
马婶听了,就笑盈盈地去收拾房间了。
慕成雪像是瞧出了秦兮若的为难,便拉了她的手,悄声道:“要不你进屋去睡吧,我就在这屋里打个地铺也是一样的。”
若是以往,秦兮若说不定就应了。
可一想到他为了救自己被狼抓伤的后背,再让他打地铺,那自己也太不懂事了。
“要打地铺,那也是我打地铺。”秦兮若小声拒绝着慕成雪的好意,“你身上还有伤呢!”
瞧着他们二人私下里的拉扯,马叔就一脸的不解:“你们不是小两口吗?怎么还忌讳这些?”
秦兮若顿时红了脸。
慕成雪则笑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媳妇,该讲究的事,还是得讲究。”
马叔则一脸不以为然。
“你马叔是个大老粗,不太会说话,说得不对你们也别见怪!”他就笑道,“我觉得有些事就得学会变通,她顾忌你身上有伤,你担心她着凉,反正迟早都是钻一个被窝的人,不如就睡同一个炕头,我让我婆娘给你们准备两床被子就是。”
慕成雪知道此事再往下说也没了意义,便笑着默认了。
待到要就寝时,慕成雪便问秦兮若:“你可信我?”
秦兮若一愣,红着脸,点了头。
看着她那一脸乖巧的模样,慕成雪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开了,他的小丫头好像总是这样无条件地相信他。
一想到这,他的心里就变得甜滋滋的。
“不早了,赶紧歇了吧。”他就拖鞋上了炕,抱了床被子,睡在了最角落的地方。
秦兮若的心里也涌过了一阵暖流。
元大哥……应该真的很珍视自己吧?
她就偷笑着吹熄了油灯,也上了炕。
不一会的功夫,她的耳边就传来了慕成雪缓慢而悠长的呼吸声。
马婶给的被褥都是浆洗晒过的,秦兮若甚至还能在被褥上闻道阳光的味道,只是因为身边还躺着慕成雪,她的心便静不下来,整个人就像烙煎饼似的,在炕上翻来覆去。
在翻了不知多少回后,她突然听得身边的慕成雪道:“认床?”
秦兮若不好承认自己是因为他而睡不着,就只得轻应了声“嗯”。
慕成雪就长叹了口,将她连人带被子都抱在了怀里。
“这样有没有好点?”他的气息就这样打在了秦兮若的脸上。
秦兮若的心里一阵突突。
“闭上眼睛,不要动。”慕成雪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传来,还像哄孩子似的,在她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让她觉得很是舒服。
秦兮若的眼皮就这样变沉,耷拉了下来。
待她再睁开眼,糊了高丽纸的窗户透过光来,窗外还有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她转了个身,发现慕成雪竟抱着她一晚上都没有撒手,而他却睡得很沉。
秦兮若不忍弄醒他,便悄悄从他怀里爬了出来,出得屋去。
外面起了薄雾,院子外面双目所到之处全都像被拢在了白纱帐中,仿佛置身仙境一样。
院子里,马婶早已起了床,正蹲在灶台边,准备生火做饭。
见秦兮若出了屋,马婶便同她笑:“昨晚睡得可还好?”
秦兮若脸一红,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的她就想岔开这个话题:“马婶,我来帮您生火吧!”
“那怎么行!你可是客!”马婶连连摇手。
秦兮若正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得院子外面有了马匹嘶鸣的声音。
她还没来得急看清来人是谁,就只见一人火急火燎地冲她狂奔了过来:“秦姑娘,王爷可同你在一起?”

要不要赌一把
王爷?哪来的王爷?
秦兮若很是不解地看向来人,只见他一身黑色的紧口束袖的劲装打扮,就和平日里元大哥穿得一样,便知道来人是王府的侍卫。
见秦兮若没回话,那人就更急了:“昨日在门房当值的人说,王爷让她从你那接了一封信,然后就同你策马离开了马场……难不成后来王爷没有同你在一起吗?”
听得这话的秦兮若越发晕乎,她昨日一直同元大哥在一起,哪里有什么王爷?
她正想进屋去找元大哥问个清楚,就瞧见他自己掀了门帘走了出来。
那黑衣人就一脸喜色地跑了过去,半跪在地:“属下等人救援来迟,请王爷恕罪!”
“行了,起来吧,这事本就怨不得你们。”慕成雪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这一次,莫说是秦兮若,就连一旁的马婶也都石化了。
他们昨晚收留的竟是宁王?
瞧着呆若木鸡的秦兮若,慕成雪就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走上前去牵了她的手,轻声道:“乖,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秦兮若哪里敢反抗,就任由他这样牵着,带出了马婶的院子。
等在院子外的人就更多了。
一个个高头大马的,看上去十分的威仪。
秦兮若跟在慕成雪的身后,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听得响动的马叔趿着鞋子从屋里跑了出来,见到这阵势后忙问马婶发生了什么事。
马婶一五一十地说了。
马叔就赶紧拉着马婶跪下磕头。
慕成雪笑着扶起二人:“二位无需多礼,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二位昨日的收留,不知二位有什么心愿,我若帮得上,一定相帮。”
马叔听了,连连摇头说没有,而马婶则嘟囔了一句:“我就想给儿子说房媳妇,王爷您也瞧见了,我家穷得什么都没有,根本没人瞧得上我家。”
慕成雪听了这话便笑:“行,这事我记下了,回头就找人帮你相看一个儿媳妇。”
说完,他就牵着秦兮若的手上了马车。
秦兮若不敢不从,上了马车后却兀自跪坐在门边,离慕成雪远远的。
她此刻的脑子里乱极了。
原来这些日子陪着她疯陪着她闹的人竟然是王爷慕成雪!
想着自己当着他的面吐槽王爷的那些话,秦兮若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要怎么办?
她又能怎么办?
昨天她还在同他山盟海誓,做着有朝一日能嫁给他的美梦。
今天却要面对他是王爷,而她只是个丫鬟的现实。
秦兮若的泪水就泛了出来,心里更是酸得说不出一句话。
她就说,老天爷怎么会凭白赐给她一段这么好的姻缘?
嫁给王爷的这种春秋大梦她是不敢做了。
即便王爷愿意,宫里的皇上也不会同意吧!娶个丫鬟做王妃,皇室只怕丢不起这个脸。
让王爷放了她,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一想到这,秦兮若的心里就浮起一丝苦笑。
这两个月和慕成雪相处的点点滴滴就涌上了心头,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感觉到他对自己动了真情。
这样的他又如何会放自己走?
那么留给她的就只有做侍妾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可侍妾又哪是这么好做的?
如今王府里没有王妃还好说,可等王爷迎娶了王妃后呢?若王妃是个宽大的还好,否则等着她的只有无尽的磋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秦兮若越想越烦躁,就忍不住咬紧了自己的下唇。
慕成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却没有要打扰她的意思。
因为他知道要给她时间接受事实。
今日若不是祁玉撞破,他也是要找机会告知她自己的真实身份的。
因为他不可能一辈子都以“元大哥”的身份同她相处下去。
只是看着她的神情,她好像不并喜欢自己的王爷身份。
慕成雪就叹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她恐怕也没有心思陪自己在马场散心了。
于是他掀了车窗帘同外面跟车的人道:“直接回京城吧!”
秦兮若听得这话就更慌了。
此去回京,至少又是半日的路程,难道她要一直这样和王爷待在同一辆马车里吗?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她就听得慕成雪缓缓开口:“你难道真想就这样同我生分了吗?”
“昨天,我在我爹娘坟前说的话都是真的,你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所以这辈子我都不会放你走!你也不用在这上面费心思了。”他的声音很是平淡,却听得秦兮若的心里起了惊涛骇浪,“我也知道,有些话我现在说了,你也未必会相信,所以,我们都给彼此一点时间好吗?”
都给彼此一点时间是什么意思?
秦兮若情不自禁的摸起套在自己左手腕上的那只金镯子。
自己到底要不要赌一把?
她就抬头看向了慕成雪,而他的眼中满是真诚。
人这一辈子,能遇到自己喜欢的又喜欢自己的人已是不易,她若就此放弃,会不会后悔一辈子?
秦兮若就把心一横,道:“我也不是不能继续同你好,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见她竟敢同自己开口了,慕成雪之前悬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他就怕她一直约束着自己,从此不肯在他面前露出真性情。
“就是……能不能不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秦兮若就同他怯怯地说。
慕成雪不悦地抬眉。
原本以为秦兮若会要他许诺她一个名分,没想竟是她不想给他名分!
“为什么?我就这么见不得人?”慕成雪的心里多少就有些生气。
秦兮若很想说是,但这个时候她也知道必须顺毛摸,于是她放软了身段,眨着眼睛同慕成雪道:“不是王爷说的,要我们都给彼此一点时间吗?”
慕成雪就被她这句话给噎得说不出话来。
可看着秦兮若眼中的狡黠,慕成雪又释然了。
她终于又肯同自己说笑了,这不正是他想要的么。
“我也不是不能配合你……”慕成雪就捏了秦兮若的下巴,垂着眼戏谑道,“但仅限于人前……”

你来琅褔苑当差
慕成雪人还在路上,可他在马场遇狼袭的消息却已传回了京城。
因此当秦兮若跟着他一块下马车时,竟也没人生疑,毕竟王爷受了伤,有个丫鬟同车照顾,也是应该的。
只是让秦兮若没想到的是,她刚跟着慕成雪走了两步,就涌上了一群人,将她挤到一丈开外。
其中一个穿着银红褙子的姑娘更是凑上前去嘘寒问暖,让秦兮若瞧着就很是吃味。
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慕成雪身边的大丫鬟绮罗。
她边走边数落着跟着慕成雪身后的侍卫祁玉:“你们不是一直都跟着王爷吗?怎么会让王爷遇着狼?”
祁玉也是满脸的无奈,可一想到王爷的交代,他就什么都不敢说。
可绮罗的数落还在继续,听得慕成雪都觉得有点头疼。
他回过头去,发现了几乎快消失在人堆里的秦兮若。
于是他停下了脚步,一抬手,指了秦兮若道:“从今天开始,你到琅褔苑来当差。”
此话一出,原本像众星捧月般拱立着慕成雪的众人就眼神复杂地向秦兮若看了过来。
秦兮若没想到慕成雪会给她整这一出,他们不是刚在马车上说好了,回府后要装不熟么?
那他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嫌大家都注意不到她吗?
秦兮若真想狠狠瞪上他一眼。
可当着大家的面,她只能顺从地福了福身子,应了声“是”。
慕成雪的心里满是得意。
他是答应了她在人前装不熟,却没答应她不到他身边来当差。
而且近水楼台先得月,只有将她放在身边,他才觉得安心。
慕成雪身边的丫鬟绮罗很是惊心。
自从芙蓉被赶出府后,琅褔苑就没有添过人。
曾经穆嬷嬷也亲自过问了此事,却都被王爷回绝了。
而今日王爷竟亲自点了这丫鬟去琅褔苑当差,绮罗就忍不住将秦兮若看了又看:十五六岁的年纪,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弯弯的眉毛……长得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不像是那种会来事的人。
不过人不可貌相,能被王爷点中的人,自己千万不能小瞧了她!
见秦兮若穿着只有新进府的丫鬟才穿的粗布衣裳,绮罗便知她也是在府里当差的,就同身边一个穿着鹅黄褙子的丫鬟道:“甘松,你去帮她收拾一下,然后带她回琅褔苑。”
被称做甘松的丫鬟看上去和秦兮若一般年纪,在目送走王爷一行人后,她便神色倨傲地走到秦兮若的跟前:“你叫什么?之前都在哪里当差?”
不想再被人盯着的秦兮若就垂了眼,一脸顺从地道:“兮若,秦兮若,之前是在大厨房打杂的。”
太初阁毕竟是王府禁地。
她故意隐去不说,就是怕旁人听了,马上将她和慕成雪联系到一起。
甘松听了果然没有再追问,而是跟着秦兮若回了清晖院,在得知秦兮若要拿的东西并不多时,她便等在了清晖院外,让秦兮若独自一人回了庑房。
因为大家都上差去了,清晖院里很是冷清,秦兮若一个人在庑房里收拾着包袱,连同周采薇和沈青梅她们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她的心里不免有些惆怅。
不过是出府过了一晚,她怎么就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呢?
虽说以后还是在王府里,却不知还有没有再遇到她们的机会。
秦兮若进府时,只带了两身换洗的衣裳,加之后来王府发下来的两套春装和沈青梅送她的那身,她只用一块包袱布就包好了。
正当她提着包袱要离开时,却被胡轻云拦住了去路。
“听闻你要去琅褔苑当差了?那还真是恭喜你了。”她脸带着笑,可眼底却有着晦涩的情绪。
秦兮若一瞧就心生警惕。
自诩名门之后的胡轻云素来是瞧不起她们这些人的,平日里莫说和她们说话,就是连正眼都不会瞧她们一下。
今日却巴巴地赶来同自己道贺?
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
因此秦兮若没有接她的话,而是避让到一旁,想从胡轻云的身边绕过去。
胡轻云却伸了手,同她继续笑:“之前以为你和沈青梅一样心无大志,是我小瞧了你!”
秦兮若便看向她:“所以胡大小姐到底想同我说什么?”
“我素来喜欢那些识时务的人,”胡轻云就从衣袖里掏出一张银票,“以后你去了王爷身边当差,有的是要花钱的地方,不如你跟了我,我保证不会让你的手里缺了银子。”
秦兮若就挑了眉。
胡轻云在府里有个“散财童子”的绰号,喜欢拿银子在府里上下打点,疏通各种关系。
只是没想到,她竟会拿银子来收买自己。
“抱歉,我可能帮不了你。”秦兮若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她可不想在以后的日子里都受制于胡轻云。
胡轻云却不想放弃。
她从小从母亲那受的教诲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试都不试,那定没有做成的可能。
家里将她送进宁王府,自然是想让她接近宁王的。
原本以为到了王爷的外书房当差,就有机会接近王爷,可去了以后才知道那儿多的是王爷养的幕僚,而王爷很少会过去,就算是去了,待不了一刻钟便又走了,让她根本没有露脸的机会。
入府两个月,她上上下下打点的银子花了不少,却什么事也没做成。
反倒是她昨日得了信,那沈家竟在王爷的帮助下在内务府抢了胡家一单细葛布的生意。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那沈青梅是用什么法子得了王爷的青睐,今日就传来了沈青梅的好姐妹要去王爷身边当差的消息,要说这其中没什么……那是打死她,她也不会相信的。
眼前这个秦兮若,若是能帮沈青梅,就也能帮自己!
因此胡轻云就同秦兮若笑:“你别先急着拒绝我,在琅褔苑当差可不比我们这,手里没钱,那可是寸步难行。”
秦兮若就皱了眉。
她不信宁王府竟乱成了这个样子。

穆嬷嬷来了
“兮若!你别听她的!”就在秦兮若和胡轻云对峙的时候,沈青梅也赶了回来,“你以后若是缺钱就同我说,不要上胡轻云的当!”
说着,沈青梅就往秦兮若的手里塞了个荷包,秦兮若拿手轻轻一捏,便知道里面放的也是银票。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的都上赶着给自己银子?
秦兮若觉得那荷包不是一般的烫手,便退回到沈青梅的手里:“无功不受禄,我哪能凭白拿你的钱。”
沈青梅也不强求。
她只是将秦兮若拉至一旁,悄声道:“你千万别和胡轻云搅在一起,她的钱不好拿!去王爷身边当差是你那位元大哥的主意吧?这是不是他替你求来的恩典?那以后你们是不是就能经常见面了?”
沈青梅的话里,就有了隐隐的兴奋。
秦兮若却觉得有些尴尬。
她不知道该怎么同沈青梅解释元大哥其实就是王爷本尊。
“你只管老实当差,说不定到时候王爷一高兴,就帮你们赏了婚,到时候你和元大哥不就可以双树双栖了!”沈青梅越说就越高兴,“你也别担心自己没钱,等你出嫁时,我来帮你准备嫁妆,保证会让你嫁得风风光光的!”
听到这话的秦兮若神色却黯淡了下来。
她和慕成雪的事,如今也不能和人多说,她只能微笑着应了:“但愿能有那么一天吧!”
沈青梅以为秦兮若只是在害羞,也没有多想。
她只是有些遗憾地抱了抱秦兮若:“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和你在一块玩了!你要是得了空,一定要记得回来看看我们。”
秦兮若的眼角就涌出泪来。
她正想说些什么,甘松却走了进来问:“你还没收拾好吗?”
语气中竟有了斥责之意。
原来她在清晖院外等了许久也不见秦兮若出来,便有了些不耐烦。
秦兮若忙抹了一把泪,刚想说自己好了,胡轻云却先她一步上前,悄悄地往甘松的手里塞了个封红:“我们姐妹刚刚正在话别,没想竟耽误了姐姐,还请姐姐多通融一二。”
甘松很是讶异。
她没想到这专住粗使丫鬟的清晖院里竟还有人出手如此阔绰。
因此,她也就多问了一句:“你是……”
“我叫胡轻云,同秦兮若……同兮若妹妹是住同一个庑房的……”胡轻云想了想,笑答。
“哦?你就是胡轻云?”甘松一早就听闻过胡轻云的名字,也知道她在府里是个有名的“散财童子”,可碍于自己大丫鬟的身份,也不好放下身段去主动结识她,如今既然碰到了,就想同她契阔一番。
而胡轻云又是个会来事的。
见着甘松她就先是一顿好夸,像什么姐姐气色真好,姐姐这发髻梳得真是别致,姐姐用的什么香粉之类的漂亮话就吧嗒吧嗒地往外蹦。
沈青梅在旁边瞧着就直翻白眼,要知道胡轻云平日在庑房里是个连话都懒得说的人,而且她若是开了口,多半就是怼人说风凉话,从来都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如今看来她哪里是不会说好话,分明是不想说给她们这些人听而已。
于是沈青梅就拉了秦兮若私下里撇嘴道:“你瞧见没,胡轻云刚偷偷给人塞了一个封红,别人就对她喜笑颜开了。”
秦兮若就对沈青梅打了个噤声手势,并小声道:“要是有人塞个封红给你,你难道不笑吗?”
“我当然不笑!”沈青梅则是一脸正色地看着秦兮若,“至少我得知道对方为什么要给我封红呀!平白无故地拿别人的钱,不心慌吗?”
秦兮若听了就恨不得去捂沈青梅的嘴,这话要是叫甘松听见了,那一准得罪人。
好在甘松正同胡轻云说得火热,根本没在意她们这一方,秦兮若这才向沈青梅丢了个白眼,放下心来。
如此一来,她们又耽误了不少时间才回了琅褔苑。
可秦兮若一跟着甘松进了琅褔苑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丫鬟婆子都在廊檐下站着,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
甘松和秦兮若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一个穿着橙红色褙子和甘松差不多打扮的丫鬟见着她们就松了一口气。
她一脸急色地凑上来,直接卸了秦兮若挎在手臂上的包袱:“里面都问了你好几次了,赶紧进去吧!”
说着,她就要替秦兮若掀帘子。
甘松则一把拉住那橙衣丫鬟,压低了声音问:“是穆嬷嬷来了吗?”
那橙衣丫鬟就点了点头,将秦兮若迎进了屋子。
琅褔苑是个五间三进的院子,正房设在了第二进。不同于全是书的太初阁,这儿的陈设更为讲究:地上铺着光鉴照人的地砖,顶上是蓝绿相间的彩绘承尘,一幅意境悠远的山水图挂在了正中的白粉墙上,下面是张紫檀雕花长案,长案的正中摆了个紫铜仙崖博山香炉,香炉上正飘着一阵似有似无的青烟。
“过来吧!”一道带着威严的声音自左侧挂了帷帐的柿柿如意落地罩后传出。
秦兮若便凝了心神,低着头进了西次间。
西次间里靠南的一侧是张临窗大炕,而靠北的一侧则摆了张铺了万字不断头褥子的罗汉床。
换过衣裳的慕成雪此刻正斜靠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而他身畔的太师椅上则坐了位年过六旬的老妇人。
这位老妇人头发花白,穿了件秋香色凤眼团花褙子,耳朵上垂着对祖母绿耳珰,手上戴着镶猫眼石的赤金戒指,看上去慈眉善目,可眼中却带着睿智的光。
想必这位就是穆嬷嬷了!
秦兮若便没有迟疑,直接跪下来,先给慕成雪磕了个头,又转向穆嬷嬷磕了个头。
穆嬷嬷看着她,面色冷峻:“起来回话吧!对我可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秦兮若就拘谨地看了眼慕成雪,没想他依旧闭着眼,完全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他这是要和自己装不熟吗?
秦兮若在心里想着,便听从了穆嬷嬷的话,低眉顺眼地站了起来。

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穆嬷嬷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看,未置一词,就让秦兮若心里一阵没由来的心慌。
要知道穆嬷嬷是伺候过孝仪皇后和当今太后的人,她识人辨人的能力自然不是常人可比。
就在秦兮若以为自己要被穆嬷嬷盯出两个洞的时候,终于听得她缓缓开口:“你今年多大了?什么时候入的府?之前在何处当差?”
听得她的声音不似先前那么冷,秦兮若的心里就松了口气。
“我今年十六了,是二月的时候入的府,先前是在大厨房里挑水劈柴,三月底的时候去了太初阁补书。”面对着目光如炬的穆嬷嬷,秦兮若不敢隐瞒。
“哦?这么说替我修补好《金刚经》的就是你?”穆嬷嬷的声音又柔了几分,“没想你还有这份手艺。”
秦兮若就回想着,之前自己好像确实是补过一本《金刚经》,因为那本经书总会特别显眼地被人摆在书案上,她的印象也就特别深。
那时候她一直以为是严姑姑留的手,现在回想起来,这些事怕都是慕成雪干的。
秦兮若便打起精神应付:“以前在家随着父亲学过一些皮毛。”
穆嬷嬷听着就点了点头。
“听你的谈吐像是读过书的人,你们家是做什么营生的?如今有几口人?”她继续问。
“小时候跟着父亲读过几年书……他是个做行商的,什么好卖就卖什么,并不拘泥于只做哪一种买卖。”说到这,秦兮若的神色就黯淡了下来,“三年前,我爹带我娘去普陀山求医,路上遇着风浪翻了船,如今我家就只剩我和我七岁的弟弟了。”
“那你弟弟如今在哪?”穆嬷嬷的脸上就出现了悲悯之色。
“寄住在我大舅家。”秦兮若便老实道。
穆嬷嬷又问了一些关于秦兮若大舅家的话,这才让若有所思地让她退下。
只是秦兮若刚一退出落地罩,就听得穆嬷嬷压低了声音同慕成雪道:“王爷,老奴觉得这事恐怕成不了。”
紧接着,她就听到慕成雪在无奈地笑:“可这件事,若是嬷嬷都不帮我,恐怕就更没人能帮我了……”
秦兮若不敢再多留,忙掀了帘子跑出屋去。
屋外甘松和那橙衣丫鬟一直在等着,见她出来了,甘松便带着她去了第三进的后罩房。
这儿的后罩房又与别处不一样。
别的院子的后罩房都是一通线,和秦兮若之前住过的庑房无异。可这儿的后罩房,每隔两三间房就有一个月洞门,月洞门与月洞门之间就形成了一个个相对独立的院子。
秦兮若心里正称奇,甘松却带着她一连穿过了两三个月洞门,到了最西头的一间。
“咱们琅褔苑的人少,不用像在清晖院那样七八人挤一间。”说着,甘松推开了屋子的门,一股呛人的灰味就扑面而来,秦兮若就忙捂住了口鼻。
“这间屋子什么都好,就是离正屋远了点,去小厨房打水也不容易。”甘松挥了挥袖子,驱赶着眼前的飞舞的浮尘,“但好在清静,平日里也没人来打扰。”
说着,她就指了指屋里堆放的杂物:“这些东西你自己清理清理,有用的着的就留下,用不着的就搬到外面去,到时候我会找婆子们来搬走,至于这屋里的被褥铺盖什么的,等一下我也会使人送过来。”
说完这话,甘松就一甩辫子走了。
秦兮若便打量起这屋子来。
这屋子大概六尺见方,屋里靠北的一面砌着一张炕,炕上横七竖八地搁着矮柜、炕几等物,扫帚墩布等木桶什么的也乱七八糟地堆在了上面。炕头上的灰更是攒了厚厚的一层,用手指头划过,都能写出字来。
看样子这屋子真的是很久没人住了。
一想到自己以后就要住在这了,秦兮若便没那么多时间伤春悲秋,而是撸了袖子打扫起来。
好在扫尘的家伙什都是现成的,她先是扫了灰,随后又打了水将屋里所有的东西都里里外外地擦拭了三遍,这才瞧出那些东西的底色。
不多时就有婆子送来了被褥等物。
被褥算不得新,好在都浆洗得很是干净,还留了一股皂角的香味。
秦兮若就谢过了那婆子。
那婆子走后不久,绮罗就带着人过来了。
她先是瞧了眼秦兮若收拾好的屋子,见她将屋子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这才在炕沿上坐下,看着秦兮若道:“我叫绮罗,是这琅褔苑里的管事丫鬟,以后你不管遇着什么事都可来知会我一声,若是缺了什么也可以来找我。”
说完,她就向跟在身后的人一招手,那人就端进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一身新衣裳。
“妹妹如今到了琅褔苑当差,之前的衣裳就不能再穿了,府里的规矩是冬天做春裳,春天做夏衫,这春裳肯定是做不了了,夏衫还可以让针线房帮忙赶赶工,我瞧着妹妹的身量和我差不多,而我正好又有套没穿过的春裳,不如就给了妹妹应急,等过了端午节换了夏衫就好了。”
说完这些,绮罗便以还有差事在身提出了告辞,秦兮若将她送出门。
瞧着绮罗远去的背影,她就长舒了一口。
她还真怕绮罗她们会趁机给她一个下马威。
“兮若……真的是你?”正想着这事,李芹儿却抱着一堆布料突然出现了。
“芹儿?”秦兮若也很是意外,“你怎么也来这了?”
“钟嬷嬷说琅褔苑这边要赶做几身衣裳,派了我来量尺头,还让我带了些时兴的布料过来。”李芹儿就拍了拍怀里抱着的布料,“我刚才远远的瞧着就像是你,没想走近一看真的是你!你怎么会成了琅褔苑的丫鬟了?你在太初阁的差事呢?”
“哎,此事就说来话长了。”秦兮若长叹了口气,都不知道这件事该从哪里说起才好。
“那就以后找个时间慢慢说。”李芹儿就浅浅地笑了,拿了尺子给秦兮若量尺寸,“但有些话一直藏在我心里,也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以后由她值夜
“怎么?不过两日不见,你就打算同我生疏了吗?”听得这话的秦兮若便同李芹儿笑。
“我要真打算同你生疏,这话我就提也不提了。”李芹儿就看了秦兮若一眼,“我只是有些担心这些话说出来会让你不高兴。”
“到底是什么话?”秦兮若就拉了李芹儿的手,让她和自己在炕上并肩坐下。
李芹儿犹豫了会,才反攥了秦兮若的手:“咱们四个也算是有缘,自入府那天起就相处得情同姐妹,大家在一起的时候,谁也不曾低看过谁。可是……可是我们还是和她们不一样的……”
“我们?她们?”秦兮若一时就没能反应过来。
“我们自然是我和你,她们是青梅姐和采薇,”李芹儿就同她解释着,“我们都知道青梅姐是沈记绸缎庄的大小姐,可采薇是家生子的事你知道吗?”
“咦?采薇是家生子吗?怎么从没听她提起过?”听得这个消息,秦兮若也很意外。
“我也是在针线房当差时听来的,采薇的老子是田庄上管事的庄头,据说还颇得王爷的器重,要不我们这些人里,怎么就单她进了内厨房当差?而且还可以每天带那么多吃的出来?”李芹儿就同秦兮若说着,“而且她每每出去打听消息,都是一探一个准,鲜有失手的时候。”
秦兮若回想起来,好像还真是这样!
“可能,她就是不想让我们发现她是家生子,才故意瞒着我们不说吧!”秦兮若表示能理解,“只不过宁王府开府不过五年,哪里来的家生子?”
“宁王府开府是只有五年,可你别忘了……”李芹儿就压低了声音,“咱们王爷可是先太子的唯一的儿子,咱们府里就有不少服侍过先太子和太子妃的老人,自然也有家生子。”
“反正我听她们说,咱们府里的人复杂着呢!有先太子和太子妃留下来的人,有宫里赏下来的人,还有从外面买来的……大家表面上一团和气,其实暗地里都互相打着擂台。”
李芹儿的声音就有些惆怅。
“你之前在太初阁当着差,根本碰不到这些人,也就不用我多说什么。可如今你到了琅褔苑,能到这儿来当差的个个都是人精,我就怕你什么都不知道,冒冒失失地给人当了替罪羊。”
秦兮若听了这话,就狠狠地抱住了李芹儿。
心想若不是将自己当姐妹,她何苦巴巴地和自己说这些?
二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小半日话。
李芹儿不但帮秦兮若量了尺头,还替她挑了几身做衣裳的布料,直到申末才离去。
只是李芹儿离开后不久,就有小丫鬟来传话:“绮罗姐姐请兮若姐姐到正房里去说话。”
秦兮若不敢耽搁,便换上了绮罗送来的衣裳,匆匆赶往了正房。
正房里穆嬷嬷已经离开了。
之前站在廊檐下的那些丫鬟婆子也已经散去。
见秦兮若过来了,就有小丫鬟主动帮忙打了帘子,她笑着同人点过头后,便低头进得了正堂。
慕成雪依旧待在西次间里,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躺着,而是坐了起来。
绮罗和甘松分立他的左右,还有之前见过的那个橙衣丫鬟也在。
绮罗见秦兮若进了屋,就笑盈盈地同慕成雪道:“王爷,咱们院里自从芙蓉走后就没有添过人,我和甘松、芩草就顶了芙蓉干的活,如今既然又来了位妹妹,我们几个正好把活重新匀一匀。”
如今芩草管着王爷的衣饰,甘松管着王爷的吃食,只有自己的手里抓着两份差事,不但统管着整个琅褔苑的丫鬟和婆子,还握着琅褔苑的开销账目。
可不管哪一样,她都不愿意交出去。
经过一番思量,她觉得最好是将甘松手里的活交出去,然后让甘松来帮自己管账,毕竟比起芩草,甘松更听自己的话。
绮罗正打着如意算盘,却听得慕成雪懒懒地道:“之前院子里少了个人,我也怜惜你们当差不易,于是免了你们的值夜,现在补齐了你们的缺,不如就把值夜恢复了吧!”
绮罗听得这话,心里就一阵激动。
这都一年多了,一入夜,王爷身边便不留人了,她便是想和王爷多说两句话都不成。
“兮若两个月前才入府,这府里的事,她自己多半都没弄明白,就更别说要她去管人管账了,”慕成雪继续说着,根本没留意绮罗脸上的神色,“衣饰这一块,芩草这些年管得好好的,没必要换了……至于吃食……”
一说到这,慕成雪的脸上就露出了会心的笑。
“她倒是很清楚我喜欢吃什么。”
绮罗一听到这,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她没想到都不用自己开口,就能达成想要的目的。
就在她心心念念地等着慕成雪接下来的话时,却听得他话锋一转:“不过内厨房的那些人向来难缠,所以还是让甘松继续同那些人打交道吧!”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王爷到底想怎么安置这个新来的秦兮若?
绮罗的手就在暗中握成了拳。
“我看就让她留下来值夜吧!”慕成雪继续漫不经心地道,“这样一来,你们其他人的差事也无需变动了。”
这一次不仅是绮罗,甘松和芩草俱是一愣。
只要不是个傻的,都能听出王爷话里的意思来。
她凭什么?!
三人看向秦兮若的目光就都变得晦涩。
秦兮若也察觉到一丝不对,但当着她们三人的面,她又不好开口,只得求助似地看向了慕成雪。
没想慕成雪却一挥手:“本王肚子饿了,传膳吧!”
甘松就出得屋去。
不一会的功夫,就有婆子端了食桌进来。
绮罗就像以往那样执了筷子布菜。
慕成雪将眉眼一抬:“这个活以后也由她来干吧!”
绮罗的脸色顿时一白。
她极不情愿地将筷子递给了秦兮若,然后慢慢地退往一旁。
“行了,你们都先下去吧。”慕成雪就冲着她们挥手,“有事会再叫你们进来。”
那三人就对视了一眼,默默地退了下去。

我向您讨个恩典
待那三人撩了帘子离开正房后,慕成雪就示意秦兮若坐到自己身边来。
秦兮若却直摇头,显得十分谨慎。
慕成雪看着她便笑:“你放心,这是琅褔苑,没有人敢躲在屋外偷看。”
“那也不成,”秦兮若回绝着他,“你是主子,我是丫鬟,要是被人瞧见我与你平起平坐,别人不会说你仁厚,只会说我猖狂。”
慕成雪听着就忍不住笑。
“可是你这样站着,我和你说话,脖子好酸!”他半眯眼看向了秦兮若,嘴角就挂着坏笑。
“那……我站远点?”秦兮若小声提议。
慕成雪就投给她一个“你敢”的眼神。
“那我去搬个小杌子过来。”秦兮若便指了屋角。
慕成雪这才表示同意地点了头。
*
出了正房后,绮罗就径直带着甘松和芩草去了茶房。
瞧着她们三人一脸严肃的模样,其他的丫鬟婆子就迅速地避了出去,将茶房给让了出来。
“绮罗姐,你说王爷那是什么意思?”最沉不住气的甘松就垮了脸问。
芩草却一把拉住她,向外看了眼,好在茶房四周并没有人。
“王爷的意图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绮罗就在袖子里握了拳,“除了穆嬷嬷,你们几时见过王爷独留了谁在屋里?”
甘松和芩草顿时就变了脸色。
王爷今年二十岁了,长得可谓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可身边莫说是侍妾,就连通房都没有一个。
她们这几个说是贴身丫鬟,可贴身的事,王爷从不让她们插手。
在王爷身边当差的日子长了,她们对此早习以为常。反正王爷对大家都一样,也没什么值得一争长短。可如今秦兮若来了,王爷待她又是如此的不同,三个人就同时感受到了危机感。
“甘松,之前让你去接她,可有发现什么?”绮罗就问起了甘松。
甘松的神情一紧。
她从胡轻云那得了个封红,回来才发现里面竟封了十两银子的银票。她在这琅褔苑当差一个月也才二两银子,因此她并不打算将这笔意外之财拿出来。
“她入府时间短,随身的就那么一个包袱,连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甘松避重就轻地说着,“倒是在之前的庑房里好像交了几个朋友,听闻她要到琅褔苑来当差,竟特意赶来送她。”
“哦?”绮罗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能不能从她之前的那几个朋友的口中打听点什么?”绮罗就吩咐着甘松,“咱们不能对她一无所知。”
甘松就表示认同地点了头,倒是芩草有些担心:“不好吧!这事要是被王爷知道了……”
“这种事你不说我不说,王爷从何知晓?”甘松却斥责着芩草,“我们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了,突然被一个新来的占了先机去,你心里就没什么想法?”
芩草顿时就噤了声。
别看大家整天都姐姐妹妹亲亲热热地叫着,可背后站着的却是不同的人。
五年前宁王府开府时,各宫娘娘为了向皇上示好,都特意挑选了长相机灵、面容姣好的小宫女送过来。
她不知道送绮罗和甘松来的人是谁,但送她进宁王府的是宫里的成妃娘娘。
成妃娘娘虽没明说,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想让她成为宁王的人,然后帮成妃娘娘拉拢宁王支持二皇子。
既然她是这样,想必绮罗和甘松差不多也是这种情况。
她有时候甚至会想,王爷是不是早就察觉了这一点,所以才有意不让她们这些人近身。
而秦兮若与她们这些人的最大不同,便是身后无人。
见绮罗和甘松越说越来劲,芩草就越发觉得无趣,于是提了灶上的铜壶:“我去正房那边看看。”
绮罗和甘松都没有制止她。
因为时近五月,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
琅褔苑里早已换下了厚重的夹板门帘,换成了透风的竹帘,因此即便只站在屋外,也能依稀看见屋里的情景,特别是当屋里点了灯时。
芩草并不敢靠得太近,即便是这样,她也依稀看到秦兮若坐在一张小杌子上,正笑面如花地和王爷说着什么。
而王爷也一扫往日的冷漠气息,脸上始终带着笑意,还时不时地回应着秦兮若说的话。
最让芩草没想到的是,秦兮若明明是留下来给王爷布菜的,可王爷却往秦兮若跟前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菜,而秦兮若几乎没有犹豫就将那碗端起来,大口地吃了起来!
这样未免也太大胆了吧!
芩草惊讶于自己所看到的,却忘了自己的手里还提着铜壶,一个不留神,装着热水的铜壶就蹭到了她的腿上,烫得她瞬间就将铜壶扔了出去,发出了一阵叮啷哐啷的响声。
“什么人?”慕成雪不悦的声音就自屋里传来。
秦兮若也撩了帘子跑了出来。
见芩草跌坐在地上,不远处有个倾倒的铜壶,铜壶里的水洒了一地,还在那冒着热气。
秦兮若一看就明白了过来,她忙去扶了芩草,关心地问:“没有烫到哪里吧?”
“没……没有……”芩草扶着她的手站了起来,可只要一动,被烫到的小腿处就有钻心的疼传来。
秦兮若就低头去掀她的裙摆。
宁王府的春裳并不厚,薄薄的挑线裙下,早已烫红了一大片,还隐隐有要起水泡的趋势。
“这样可不行!”秦兮若就扶着芩草在廊檐下的靠椅上坐下,抬头就问跟在她身后出来的慕成雪,“可有药?”
“有。”慕成雪淡淡地应了,转身就回屋拿药。
芩草则整个被镇住了。
她所认识的王爷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
之前这个院子里,可是有人因摔了一跤而被王爷轰出去的,就因为王爷说王府里不需要笨手笨脚的人。
芩草正游着神,秦兮若却已帮她上好了药,清清凉凉的感觉,一点都不似之前那般火辣辣。
“王爷,我能不能向您讨个恩典,就让这位……这位芩草姑娘休息半日如何?”蹲跪在芩草脚边的秦兮若向慕成雪请求着。
“准了。”慕成雪并没有多看芩草一眼,就请了秦兮若的话。
芩草也突然意识到,好像只要是这位秦兮若说出来话,王爷好似就不会反驳。

奴婢没见过世面
芩草便抬头看向了秦兮若。
只见她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纤细,相貌清秀,皮肤如凝脂般细腻,又似莹玉般白皙,眼角眉梢总带着笑,特别是嘴角那对浅浅的梨涡,就让人觉得像邻家女孩一样的亲切甜美。
莫说是王爷,就是自己瞧着,也对她生出了几分好感。
这难不成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芩草就在心里苦笑着。
就在她正想同秦兮若道谢的时候,绮罗和甘松一前一后地赶了过来,还远远地问:“怎么了?”
芩草瞧着,心底却是一寒。
茶房就设在正房旁的角房里,她们应该一早就听到了动静,之所以迟迟猫在茶房里不肯出来,多半是在等着王爷发怒训斥她。
可没想王爷非但没发怒,还在秦兮若的求情下,给了她半日的假。
她们二人这才茶房里跑了出来,假装关心她。
绮罗和甘松这样做,和秦兮若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没什么事!我之前算着时间,以为王爷吃完饭要漱口净手了,便帮兮若姑娘提了一壶热水来,可没想路上走得太急,铜壶烫着了我的腿,这才闹出了这番动静。”芩草就替自己解释着。
慕成雪微微皱了眉,在他印象中芩草并不是个会犯下这种错误的人。
但他也没有要深究的意思,于是一挥手让众人散去。
绮罗就虚扶了芩草告退,却在不经意的一抬眼间,看见秦兮若跟在王爷的身后又入了正房。
因此,一回到茶房,绮罗就急不可耐地拉了芩草问:“你刚才可瞧见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曾瞧见。”芩草神色淡淡地摇着头,暗自下着决心,绝不能参与到绮罗的那些破事中去。
绮罗听着芩草的话,心里就有着说不出的失望。
*
用罢晚膳,慕成雪就命人多点了两三盏宫灯进来,将整个西次间照得和白昼一样。
秦兮若便心下一紧。
自丫鬟婆子们将食桌撤下去之后,她就在心里发愁。
之前她和慕成雪在一起时,因为不知道他的王爷身份,也就敢上天入地的同他瞎聊,在这期间,她还得做两个人的晚饭,更是聊得有一搭没一搭。而且为了让她早些回去,每每不到亥时,他们也就散了。
而现在……秦兮若就瞟了眼架子上的自鸣钟,不过刚过酉正,离睡觉的时辰还早,她又要如何打发掉这点时间?
正犯着愁,慕成雪却递了本书给她。
秦兮若狐疑地翻开,发现是本杂书,书中记录的有奇闻异事,也有历代的真人真事。
“来,念给我听吧!”慕成雪就看向了她,“你不是担心待在我身边无事可做么?”
他的脸上就满是揶揄的笑。
秦兮若一想,这也是个法子。
至少能让在屋外待着的丫鬟婆子知道她在屋里做什么。
于是她就翻开书,读了起来。
秦兮若的声线轻柔,吐字又清晰,慕成雪听着觉得很是享受。
但秦兮若读得又不是那么一帆风顺,她有时会遇着不认识的字,有时又会遇着不懂的词,可每每在她卡壳的时候,慕成雪总能接上她的话,并为她解释一番。
秦兮若就会趁机往下追问。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自鸣钟很快就指向了亥初。
秦兮若正斟酌着是不是该就寝了,却听得有人突然来报:“宫里来人了。”
“莫慌,可能是皇上听闻我受了伤,派了人来探视。”慕成雪就安抚着秦兮若。
然而就在他们说着话的时候,就听得外面有人道:“朕瞧着这园子打理得还不错,比朕上次来时漂亮多了。”
另一个声音就应和着:“皇上上次来的时候正是隆冬时节,那些花花草草都光了杆子,自然不及现在这般葱葱郁郁。”
是承佑帝?
秦兮若就一脸紧张地站了起来。
慕成雪则用眼神安抚着她,然后起身迎了出去。
秦兮若赶紧上前打了帘。
只是慕成雪的脚还未迈出房门,承佑帝就带着人先一步进来了。
“叔父!您怎么来了?”慕成雪俯身就要往下拜。
“免了免了!”承佑帝就笑着摇手,“朕今日听闻你在马场受了伤,本想使个人来看看,可到底还是不放心,于是决定亲自来瞧上一瞧。”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伤。”慕成雪就一脸轻松地笑着,“只是被狼爪子挠了一下,已经上过药了,三天就能好!”
“那就好!那就好!老奴就说宁王吉人自有天相,遇着什么事都能逢凶化吉。”跟随着承佑帝一同前来的正是福公公,他就笑盈盈地接了慕成雪的话。
说着,他的目光就投向了一旁站着的秦兮若,奇道:“咦,这丫头瞧着很是面生呀!”
秦兮若一听这话,就赶紧跪趴在地砖上:“奴……奴婢秦兮若,拜见吾……吾皇万万岁……”
“哦?你新收的丫鬟?”承佑帝就看向了慕成雪。
“是!”慕成雪打量了秦兮若一眼,回话道,“此次侄儿在马场受了伤,身边只有她在,是她尽心照顾了侄儿一晚,侄儿见她很是不错,便把她提到身边来当差了。”
承佑帝就赞许地点了头,看向了秦兮若:“你起来回话吧!”
秦兮若就战战兢兢地爬了起来。
福公公瞧见了,不免笑道:“你这丫头慌什么?皇上又不会吃了你!”
“是……是奴婢没见过世面,第一次面见真龙,怕自己福薄缘浅,受不住。”秦兮若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竟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承佑帝听了就哈哈大笑。
他登基后的这五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称他为真龙。
“你是叫惜弱?怜惜弱小的那个惜弱吗?”承佑帝就对她产生了些兴趣。
“不……不是……奴婢的名字是取自‘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中的兮若……”秦兮若就摇了头回答。
“哦,取自《洛神赋》。”承佑帝就笑得如沐春风,“秦兮若!朕记住这个名字了!你只要尽心服侍宁王,将来朕也必不亏待于你。”

他要徐徐图之
承佑帝在琅褔苑坐了小半个时辰才走,走的时候,秦兮若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虚脱了,背上的衣裳都被冷汗浸湿了。
慕成雪得知后,就打趣她:“瞧你这点出息!哪有这么可怕?”
“那可是皇上!九五至尊啊!”秦兮若就很不自在地扯着身上的衣裳,在这种初夏夜,半湿的衣裳贴在身上就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不如去洗洗吧!”慕成雪就带着她去了设在东梢间的净房。
在秦兮若的认知中,净房都是设在角房、偏屋等这种不起眼的地方,可没想慕成雪竟将一间正屋改成了净房。
一过槅扇门,就是座落地的绣花屏风,绕过屏风,发现东梢间分为了南北两间,靠南的这一间略小,东墙下摆了张圈椅。那圈椅的坐面上挖了个葫芦似的洞,一看就是给人如厕用的。圈椅的左右摆着一高一矮两个四方几,矮几上置着铜香炉,而高几上则摆着一盆枝条往下垂的金枝玉叶。靠北的那间则比靠南这间要大得多,正中放了个半人高的大木桶,木桶下铺的都是刷过桐油的木条,一瓢水泼上去,丝毫不会在木条上停留,全都顺着木条间的缝隙渗了下去。
而最让秦兮若新奇的是墙上留的两截装了木筏的小铜管,在空无一物的墙上,显得特别的打眼。
“这儿和小厨房只有一墙之隔,铜管的那头连的是小厨房。小厨房里一直烧着热水,只要一开这木筏,就会有热水流出。”慕成雪一边说着,一边转动着左边铜管的木筏,热水就从铜管里汩汩流出,正好落在那大木桶里,“若是觉得水太烫,转动这个木筏就有冷水出来。”
慕成雪又转动了右边铜管的木筏。
然后他指了指靠墙的木柜子:“那里面有干净的衣裳和布巾,洗完之后,别忘了用帕子擦干净头发。”
说完这些,慕成雪就转身出了净房,还顺带关上了东梢间的门。
秦兮若站在净房里,抬头看了看顶上绘着彩图的承尘,以及挂在四角上的羊皮宫灯,就在内心感叹:不过是间净房而已,却弄得这么讲究。
她看向了大木桶,不过这一会的功夫,就已经接满了大半桶水。
秦兮若赶紧关了墙上的木筏。
她之前在大厨房里打过水,知道要打满这么一大桶水,至少也要来回跑上七八趟,更何况还要烧成热水,那就更费功夫了。
不过她还真没试过在这么大的木桶里泡澡,秦兮若的心里多少就有些跃跃欲试。
于是她除去了身上的衣物,就泡进了桶里。
那水温刚刚好,刚一坐进桶里,秦兮若就觉得四肢百骸的毛孔都舒展开了,有着说不出的舒服。
就在她闭着眼睛躺靠在木桶里享受着这一切时,慕成雪却在屋外敲响了门,秦兮若就惊得抓过了衣裳盖在了身上,可这样一来,她的衣裳也全都浸湿了。
“干……干什么?”她有些心虚地问。
“我刚忘说了,木桶旁的架子上有香胰子,换下来的衣裳可以塞到墙上的那个小柜里,会有人从墙的另一边取走衣服拿去浆洗。”慕成雪就在门外道。
“知……知道了!”秦兮若赶紧应了,生怕自己的声音小了,慕成雪就推了门进来。
听着秦兮若那有些惊慌的声音,慕成雪便笑着离开了。
她的表现,比他预料的要好多了。
至少没有他想象中的惶恐与不安,这至少证明,她是信他的。
一想到这,慕成雪的心里就感觉被填得满满的。
在净房里的秦兮若却拿着那块香胰子研究了起来。
她以前只用过澡豆,不像这香胰子四四方方的,还带着香味。
难怪她之前总能在慕成雪的身上闻到一阵似有似无的香味,现在闻起来,好像就是这香胰子的味道。
秦兮若就带着一丝好奇,将那香胰子搓出了泡泡,涂满了全身。
秦兮若原本是不想换衣裳的,可现在因为衣服全湿,她就不得不开了慕成雪的衣柜。
衣柜里放着的都是慕成雪的贴身衣物,秦兮若就看得脸一红,胡乱抓了件中衣和中裤套在了身上,就走了出去。
慕成雪的衣物对于秦兮若而言都太大了些,穿在她的身上,都宽大得像戏袍。
一直在西次间里等她的慕成雪就放下了手里的书,拿起手边的干帕子罩在了秦兮若的头上,宠溺地笑道:“不是让你把头发擦干再出来吗?别以为到了五月就可以大意了,夜里的风一吹,一样会让你头疼。”
“还是我自己来吧!”秦兮若就伸手去接帕子,没想慕成雪却把手抬得高高的:“绞头发可是个力气活,你确定一个人可以?”
秦兮若不确定。
因为她从来没在晚上洗过头发。
她只得乖乖地在临窗大炕上盘腿坐了,任由慕成雪将她的头发分成一缕缕的绞干。
只是这样一来,她不免有些无聊,便打起了呵欠,头也变得越来越沉。
慕成雪只得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没想她就这样靠着他睡了过去。
这丫头,怎么这么容易入睡?
上一次在茶馆也是这样靠着自己就睡着了。
慕成雪无奈地笑了笑,见她的头发已被绞得有七成干了,便将她平放在了临窗大炕上,并帮她盖上薄锦被。
虽然他也怀念昨晚的温香软玉在怀,想将她抱进西梢间的卧房。可一想到二人如今的关系,将她安置在这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却是眼下最好的选择:既将她留在了屋里,又不至于让她觉得太反感。
徐徐图之,欲速则不达!
慕成雪就安抚着自己,捻熄了西梢间里宫灯。
秦兮若在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美美地睡了一觉,在她的记忆中,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睡过了。
待她睁开眼时,发现天色已大亮,屋外好似还能听到鹦鹉阿花那有些熟悉的叫声。
“兮若姐姐,你醒了!”小桃兴奋的小脸就出现在秦兮若眼前,“王爷说,以后小桃就在姐姐跟前当差了!”

她是个猪脑子
对于小桃的出现,秦兮若一点都不奇怪。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严姑姑让自己去太初阁当差,只怕也是慕成雪的意思。
她翻身坐起,脑海中却在回想:王爷到底是什么时候瞧上了自己?
肯定不是竹林里的那一次,那时候她连头都没敢抬,她才不信光凭一个后脑勺,他就会看中自己。
那就是在小花园的围墙边,他将荷包还给她的那次。
但等等,他怎么知道那是她的荷包?
秦兮若坐在那,就皱了眉。
她不断地回忆着过往,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很多细节。
明明在一开始,他就告诉自己他不是祁玉!而她在竹林里只遇到了两个人,如果不是祁玉,那就应该是王爷!
可自己的这个猪脑子当时在想什么?
竟然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还热情地请他吃臊子面!
还有风清堂的那间小厨房,一天之间就有了那么大的变化,试问在整个宁王府里,除了宁王,还有谁能做到?
他明明就留了那么多破绽给自己!
自己却一无所觉!
还喜滋滋地元大哥长元大哥短地叫着,还让他给自己烧火添柴,将他使唤得团团转。
所以……他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吧!
要不贵为王爷的他,为什么要听自己的?
秦兮若的心底就泛起了一丝甜。
“兮若姐姐,这是针线房今早送来的衣裳。”见她有了起床的意思,小桃就拿了一身新衣裳过来,“这是她们照着姐姐的尺寸连夜改的,说是让姐姐将就两日,过几天她们就把新做的衣裳拿过来。”
为她连夜改的衣裳?!
那可真是罪过!
秦兮若忙起了身。
针线房送来的是件月白的绫衣配了玫瑰红的半臂,白色的挑线裙子还镶了和半臂同色的襕边,那针脚细密得,一点都不像是连夜赶工做出来的东西。但最让人想不到的是,竟然还有亵衣亵裤和袜子,竟是要让人从里换到外的意思。
秦兮若就抱了衣裳去了净房,然后将换下来的衣裳塞进了慕成雪所说的墙上的小柜里,这才发现她昨晚塞进去的衣裳已经被人拿去浆洗了。
秦兮若的脸莫名地一红。
自从来了月事后,她的衣裳一直就是自己洗了,让人帮着洗衣裳,她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方便,特别还有贴身的衣物。
昨晚也怪她,一股脑地都塞了进去,也不知浆洗房的人瞧见了,会不会腹诽她。
不过这个小柜,设计得也很有意思。
在她这边看,与普通的柜子无异,但那柜子的底板却是可以抽动的。墙那边的人只要抽动那块底板,柜子里的衣服就能落下去,然后从另一侧的柜门拿出去,正因为有了这么一个错层,即使两边的人同时打开柜门,也不会打照面,这样确实让人免去了不少尴尬。
“兮若姐姐,您好了吗?王爷回来了!”一直守在屋外的小桃就替她通风报信。
秦兮若一听,那还有心思研究那小柜,赶紧关上柜门走了出去。
只是她人刚一出净房,就撞上了一身大汗淋漓的慕成雪,玄色苎麻不料做的短打全都贴在了身上,显出了他那傲人的身材。
前日秦兮若帮马叔上药时,就发现慕成雪长了一身腱子肉。只是那一日惦记着他的伤势,她根本没有心思害羞。
可今日再见,一抹红霞就这样爬上了秦兮若的脸。
“怎么弄成了这样,马叔不是交代了三天不能碰水么?”为了不让慕成雪发现自己的异样,秦兮若便抢了先。
“不过是去练功房打了一套拳,我不沾水,换身衣裳便好。”慕成雪却是笑着,假装没看到秦兮若那一见到自己就变红的脸。
秦兮若就想到昨夜自己汗湿衣裳的感觉,光换身衣裳,怎么能舒服。
“不如我拧了帕子给你擦擦吧!”几乎没有多想,秦兮若就脱口而出。
“好啊!”慕成雪更是一口应了下来,让秦兮若根本没有反悔的机会。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秦兮若只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净房里打了热水出来。
小桃就避了出去。
秦兮若帮慕成雪除了上衣,发现裹在他身上的布条都被汗浸湿了,就不免抱怨:“你也太任性了些,背上的伤口要是化脓了怎么办?”
嘴里说着这话,手却在一圈一圈地帮慕成雪解着身上的布条。
“这种小伤不算什么的,当年我受过的伤比这厉害多了,因为没得药,伤口里都长了蛆。”慕成雪不经意地说着,秦兮若却听得手下一滞。
那些年,还是孩子的他真的吃过很多苦吧!
“怎么?吓到你了吗?”感觉到她停下了动作,慕成雪就回过头来看她。
“没,没有!”秦兮若就敛了心神继续帮他拆布条。
果如马叔所说,用了他的药后,慕成雪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即便他刚大汗淋漓地打了一套拳,背上的伤口也没有要裂开的痕迹。
秦兮若便拧了帕子,缠在手上,避开了那些伤口,小心翼翼地帮慕成雪擦拭着。
慕成雪则闭了眼,显得很是享受。
正在此时,甘松带着人过来了,却被小桃拦在了屋外。
“甘松姐姐,兮若姐姐正在帮王爷沐浴更衣,您还是不要进去打扰的好。”小桃的声音脆脆的,让屋里的二人听得一清二楚。
听得这话的甘松却是身心一震。
这些年王爷从不让她们这些人近身,没想却让秦兮若给他沐浴更衣!
这丫头,到底是哪里比她们好?
但是大庭广众之下,她又不好发作,只得握紧了双拳,笑道:“我就是过来问问王爷,可否摆饭了。”
小桃听得嘿嘿一笑:“这么说来,姐姐还没去内厨房吧?能否帮忙拿些酥油烧饼、鸡汁干丝和豆腐涝来么?兮若姐姐喜欢吃!”
这一次甘松再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好你个秦兮若,不过才来了一日,就敢派了小丫鬟来使唤自己了!假以时日,岂不会把自己当成这宁王府的女主子,作威作福?!

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甘松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这样脸上带着浅笑离开了。
屋里的秦兮若脸上却是微潋:“小桃之前给我带过鸡汁干丝和酥油烧饼,定是见我都吃完,才会这么说的。”
慕成雪不以为意地笑:“那也是她有心,没白在你身边待了这一个月,回头我要好好赏赏她!”
说笑间,秦兮若就帮慕成雪擦完了上半身。
而慕成雪到底也没敢让秦兮若继续往下擦,而是自己进了净房擦洗了下半身,然后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出来。
待两个人都收拾完,甘松带着婆子搬了小食桌进屋。
可慕成雪一看见那些菜色就黑了脸。
“小桃让你拿的酥油烧饼和鸡汁干丝呢?”他冷冷地问。
甘松听了就赶紧跪下来解释,跟着她来的婆子也相继跪下:“奴婢以为那是兮若姑娘要吃的,便没有让人拿进来。”
“那你还不赶紧让人端上来。”听得这话,慕成雪脸色微霁,可甘松却是冷汗一冒。
她根本没拿小桃让她拿的食物。
于是她给跪在门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就赶紧退了出去,往内厨房小跑而去。
慕成雪就当成没看见这一幕,而是靠坐在那,等着。
秦兮若瞧着便上来解围,她就拿了筷子帮慕成雪夹了个花卷:“王爷趁热吃,等凉了就不好吃了。”
“不忙,”慕成雪却按住了她的手,让她在自己的身边坐下,目光却扫向了甘松,“我倒要看看这两份吃食,她要多长时间才能呈上来。”
甘松瞬间便如临大敌。
“王爷,是奴婢的错!”她就给慕成雪磕起头来,“因是小桃姑娘传的话,说这两样是兮若姑娘要吃的,奴婢便没放在心上!”
“好一个没放在心上。”慕成雪面上笑着,眼底的光却越发冷了,“那你把什么事放在了心上?”
“王爷,奴婢错了!就绕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答不上来的甘松只得重复着这一句,不住地磕头。
不过三五下的功夫,她的额头已隐隐见血。
秦兮若瞧着就很是不忍。
她就反握了慕成雪的手,替甘松小声的求情:“算了。”
慕成雪却冲她微微地摇头,示意她不要插手。
直到跑出去的那婆子将小桃点的那三样吃食都端了上来,慕成雪才放了甘松下去:“记住你今日说的话,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了。”
额头早已磕破的甘松这会已是头昏脑涨,她忙应着是,站起来时却已是东摇西摆,立都立不稳了。
好在她身后的婆子扶了她一把,才没让她摔倒在地。
待这些人都退下后,秦兮若忍不住同慕成雪抱怨:“你为了这件事发落甘松,甘松一定会把账记到我的头上。”
“有我在,你难道还怕了她不成?”慕成雪就挑眉看向了秦兮若,“而且这种轻待你的事,我若不挑个刺头从重发落了,以后别的人有样学样,你在这个院里还怎么住得下去?”
“哪里就有你说的这么严重?”秦兮若就像昨晚那样搬了个小杌子在慕成雪的身边坐了,一边同慕成雪说话,一边吃着早饭。
甘松因为秦兮若而被罚的事很快就传遍了琅褔苑。
芩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有个负责浆洗的婆子来同她告状,说院里有人将自己的衣物混到了王爷的衣裳里。
她就想到了昨夜的事。
再加上今日甘松被罚,她的心下就有了主意。
“以后不管是谁的衣物,只要是从那个小柜里取出来的,你们就都当成王爷的衣物洗了,晾晒干后,也都当成王爷的衣物送回正屋去,千万不要似今日这般大惊小怪。”芩草就吩咐着那婆子。
听得这话,那婆子的心里也有了数,于是压低了声音问:“是不是新来的那位?”
芩草就怒了眉,瞪了回去:“李妈妈,做好自己份内的差事,不该打听的事少打听。”
被称作李妈妈的婆子顿时噤了声,喏喏地从芩草跟前退下。
芩草却一个人坐在那发起呆来。
慕成雪那边用过早饭,秦兮若便让人来将食桌撤了,又让人泡了茶来。
瞧着她忙进忙出的样子,慕成雪的目光就落在了秦兮若穿的新衣服上:“这身衣服不错,比昨晚那套看着精神多了。”
昨日秦兮若穿了身碧绿的褙子,衬得一脸菜色,他也就让人给针线房传了话,让她们连夜赶了件颜色艳丽的衣裳来。
果然如他所料,秦兮若的皮肤白,穿这种特别挑人的玫瑰红,却很是好看。
秦兮若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事,也就应道:“小桃说是针线房的人熬了一个通宵给我改的,真是让我很过意不去。”
“你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她们本就是吃这碗饭的,我府中除了钟嬷嬷就没有其他的女眷,诺大的针线房养了二三十口人,却只要她们做府里的四季衣裳,不信你满京城的问问去,谁家还有这么好的差事?”慕成雪却不认同秦兮若的说法,只是他的目光往秦兮若的头上一抬,却发现她的云鬓上素净得根本没有头饰。
“我们今日去逛个街吧!”慕成雪就一时兴起,想带她去老吉祥买首饰。
可秦兮若却惦记着去太初阁补书,她的书案上还了摆了本《太古实录》的书,刚修补了一半。
“反正都已经耽误两日了,不怕再多耽误这一日!”慕成雪听了便同她笑,“太初阁里需要修补的书还多着呢,不急在这一时。”
秦兮若一想,既然王爷都发了话,她若不陪着,岂不是很不识相?
“可我能带着小桃吗?”秦兮若就征询着慕成雪的意见,因为她记得小桃曾同她说过,很想出府去看一看。
慕成雪自然没有异议。
秦兮若的身边跟个人,他其实更放心。
于是,秦兮若就叫来了小桃,告诉她自己要带她出府,小桃就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但她马上又蔫了下来:“可王爷说,我还得带着阿刁,我若出了府,阿刁归谁带?”
听得这话的慕成雪只好让小桃将阿刁也带上,原本只打算和秦兮若上街逛一逛的他,不得不多带了两个人和一只鸟出门。

剩下的我都要了
可刚一上街,慕成雪就后悔了。
秦兮若一路都与小桃同行,两个人看什么都新奇,一会在这家摊子看头花,一会又去了另一家摊子看梳篦,就将他和阿刁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而更让他头大的则是站在阿刁肩上的那只大鹦鹉,通体火红的羽毛,惹来了不少路人的侧目和交头接耳。
好在慕成雪那通身的气质让人一看就不好惹,所以路人即便好奇,也没人真敢围上来。
可到底一路都有人在暗地里指指点点,就是自持定力过人的慕成雪都有些扛不住了。
于是他快步上前揽了秦兮若的肩,径直将她拖进了老吉祥银楼。
小桃瞧见了,就掩了嘴笑,然后转身对阿刁招手,让他快速跟上,然后二人就跟在秦兮若和慕成雪的身后进了老吉祥。
老吉祥银楼是家老字号,京城里的富户人家每逢年节的时候都喜欢到这来打首饰。再过得几日便是端午节,京中那些嫁得不远的女子要在这一日归宁,因此就有不少人到店里来挑选新首饰,以示自己在夫家过得好。
慕成雪瞧着店内人头攒动的阵势,就皱了眉。
好在店里有眼尖的伙计,一瞧他这通身的气派和身边跟着的人,就将他们迎进了雅间。
在小丫鬟上过茶点后,一掌柜模样的人就进了雅间。
他先是打量了秦兮若一眼,见她一身素净,又将目光投向了慕成雪。
见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头戴玉冠,腰垂玉牌,身上穿着最新样式的杭绸直裰,举手投足间满是矜贵之气,怕不是哪位公侯家的公子。
掌柜的就满脸堆笑,然后不遗余力地推荐了起来:“不知几位今日想看些什么首饰?我们店前几日刚好得了几粒西洋来的红宝石,个个都有指甲盖那么大,不管是做发饰,还是做领扣,亦或是做戒指都是极好的。”
慕成雪一听就来了兴致:“哦?能不能拿来让我瞧瞧成色?”
掌柜的就觉得自己押对了宝,赶紧使了人去取了红宝石来。
那红宝石果如掌柜的所说,不仅个头大,而且颜色极正,宝石里更是晶莹剔透,一点杂质也没有。
“这样的宝石有几颗?”慕成雪将那红宝石拿在手里看了看,问。
掌柜的心下一喜,忙道:“这样的红宝石本店也只得了六颗,两日前成国公夫人选了一颗做发簪,如今还剩下五颗。”
“剩下的我都要了,”慕成雪大手一挥,对秦兮若笑,“就照掌柜的刚才说的,打一套新式样子的红宝石赤金头面给你戴!”
那掌柜的之前因拿不准秦兮若的身份,就没敢多说话,如今听得慕成雪这么说,心里便有了几分谱。
他在老吉祥当了这么多年的掌柜,见多了为博美人一笑而挥掷千金的人。
于是他赶紧吩咐身边的人又拿了几盒珠宝首饰过来,笑吟吟地对慕成雪道:“这位爷,要不要再看看我们店的其他首饰?以这位姑娘的年纪和相貌,日常戴戴珍珠、玛瑙、蜜蜡、绿松石一类的首饰也是很好看的。”
秦兮若却对慕成雪摇了头。
据她所知,红宝石这种东西,因是从海外来的,一般都是可遇不可求,谁家要是有套红宝石的头面,那一定是传家的宝贝。
像老吉祥这种银楼,但凡得了一粒,做成首饰,都要卖到上百两一件。
而刚慕成雪一口气就拿了五颗,还得打成赤金头面,这得要多少银子!
她光想想,就替他心疼。
可慕成雪却像是没瞧见似的和她笑:“难得出来一趟,多买一些回去,平日里换着戴。”
那掌柜的也在一旁帮腔:“姑娘别舍不得,这些东西买回去,就算将来换成钱,也不会亏。”
慕成雪一听这话,就干脆让那掌柜的将那几盒首饰全包了,又同那掌柜的要了几个福袋,然后他同秦兮若道:“咱们都买回去慢慢挑,喜欢的就自己留着,不喜欢的就拿去送人好了。”
那掌柜的就知道自己遇着大主顾了。
但这么多首饰,他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少说也要两三千两银子,就算折算成银票,那也是厚厚的一沓。
因此他一脸谄媚地看向慕成雪:“这位爷,您是签章?还是给银票?”
若是签章,自是他使人将这些珠宝首饰送上门去,然后和对方的账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可若是给银票,就可以在店里银货两讫。
慕成雪心想,难得出来一趟,带着这些东西四处走动,也确实不方便,于是他拿出了印鉴与那掌柜的签章。
那掌柜的见势,便准备好了纸笔,待慕成雪写下字条,便盖上印鉴后,他才发现那字条上写的竟是宁王府,而那印鉴也是宁王的私章。
他看着就小手一抖。
市井传言,宁王少年封王,脾气却是一等一的暴躁,对人也是冷言冷语的时候多,和颜悦色的时候少。
他不免又打量起秦兮若来,之前觉着她打扮得很是素净,现在看来却觉得她有着一种空谷幽兰的清新气质,也难怪宁王会对她另眼相看。
秦兮若自然不知道就这一会会的功夫,那老吉祥的掌柜就对她改变了看法。
她生怕再坐下去,这掌柜的又拿出什么东西来让慕成雪买。
因此她也就催促道:“出来大半日了,竟觉得有些饿了。”
慕成雪也觉得有些饿,便携了秦兮若的手出了老吉祥银楼,又直接去了银楼对面的凤来阁。
凤来阁,自然是取自有凤来仪。
喜欢来凤来阁吃饭的,也多是京城中那些喜欢飞鹰走马的勋贵子弟。
因此即便还没到饭点,凤来阁里的人也不少。
慕成雪正想问有没有雅间时,却听得楼上有人惊喜地叫了一声“元哥”。
秦兮若就跟着慕成雪一起抬头,却见着五皇子正笑盈盈地倚在二楼的栏杆上看着他们俩:“刚听他们说在街上见到了只有一尺来长的红毛鹦鹉,我便猜想是不是你!没想还真是!怎么?不说你受伤了吗?为何还会出府逛?”

你要把她养成心腹吗
秦兮若下意识地就想抽回手。
可慕成雪拢在袖中的手却没有松开,而是改握为扣,与她十指相交。
楼上的五皇子却没有留意到她,而是继续同慕成雪道:“凤来阁的雅间可没那么好订,反正我今日也是一人,不如和我凑一间吧?算我请客!”
慕成雪就回头看向了秦兮若,仿佛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当着五皇子的面,秦兮若自然不好摇头,只得轻轻地点了点头。
慕成雪便笑着牵着她上了楼。
五皇子则亲自到二楼的楼梯口迎接。
在与慕成雪寒暄了两句后,他终于主意到一直跟在慕成雪身后的秦兮若,就半眯了眼道:“咦?这不是那日在太初阁里当差的丫鬟么!叫……秦……秦兮若!对吧!”
“五殿下真是好记心,兮若给您请安了!”秦兮若就半蹲了身子行了个福礼。
慕成雪却伸手拦住了她:“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就是阿刁和阿花被送到太初阁的第二天。”秦兮若侧过身子看向身后的小桃,“那一日阿花受到惊吓,挣脱链子飞走了,是五皇子帮着我们把阿花抓了回来。”
小桃听后,就拉了阿刁一块点头。
五皇子这才瞧见了跟在秦兮若身后的小桃,于是他调侃道:“小桃儿,你终于又回到你家王爷身边当差了吗?”
小桃则是笑:“五殿下,小桃儿一直在我们家王爷身边当差呀!以前是,现在也是!”
五皇子还想继续调侃,却听得慕成雪不耐烦地同他道:“将人堵在过道上说话,这难道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五皇子这才将慕成雪等人进了屋。
果如五皇子所说,屋里并没有旁的人,除了他平日里常带在身边的两个小厮:松海和杏林。
承佑帝有八子四女,除了身为正宫的皇后娘娘只生了永宁大公主外,其余在潜邸时就跟着承佑帝的妃子都生了儿子,而且年纪还都与慕成雪相仿。这其中,五皇子因为从小就同慕成雪来往得多,二人私下里相处也就更显随意和亲厚。
“咦?今日你竟没带着祁玉那个小尾巴?而是带了他们几个。”待分主宾坐下后,五皇子亲手给慕成雪倒了茶,将松海和杏林使了下去。
秦兮若见状,就想带着小桃和阿刁一块退下。
慕成雪却留住了她:“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要避着你的地方。”
秦兮若就有些惊慌地看了眼五皇子。
五皇子则是一脸的玩味。
他一早就知道,慕成雪既然能把秦兮若放在太初阁当差,自然就没把她当外人。
但没想到的是,慕成雪竟完全没有要她避讳的意思。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元哥,你这是要把她培养成心腹吗?”五皇子就放下手中的提梁壶,一脸笑意地看向了秦兮若。
“不止。”慕成雪却拿起了五皇子刚放下的提梁壶,给秦兮若也斟了一杯茶,并示意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这样恐怕不好吧?!
秦兮若就看着慕成雪摇头。
她不过是个丫鬟,哪有同五皇子平起平坐的资格!
慕成雪却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便同她道:“无事,五皇子与我比邻而居,经常翻个墙就到了我们宁王府,算是我们府里的常客,你无需总同他这么客套。”
秦兮若听得这话就直瞪眼。
她这是客套吗?她守的这可是规矩!
将这一幕瞧在眼里的五皇子瞬间就明白了,慕成雪这是在给秦兮若这丫鬟做脸啊!倘若她执意要出去,恐怕他的这位兄长也会一抬屁股走人。
于是他就站起来笑道:“元哥说得没错,以我和他的交情,确实不用讲究那么多虚礼!他让你留在这,你就安安心心地留在这好了。”
既然五皇子都这么说了,自己若再不听从,那就真有些不合时宜了。
她也就笑道:“既然是这样,我就留下来服侍王爷和五皇子好了。”
说着,她便在慕成雪的身侧安心坐下。
五皇子就开始和慕成雪聊了些有的没的,他先是问了慕成雪的伤,随后又说起御学院的事来,秦兮若这才知道,原来慕成雪和五皇子还在御学院里读着书,不但和那些士子们一样要研读四书五经,而且每个月还得上交一篇策论给承佑帝过目。
一说起这个,五皇子就头痛得直咬牙。
虽然他在五皇子府养了四五个可以替他代笔的谋士,可这御前应对却得他自己上,未免露馅,他总要将谋士们写出来的文章提前背个滚瓜烂熟,而且还要预测承佑帝在看到他的文章后会提出什么样的问题。
“好在是一个月才交一次,这要是换成半月一次,我这条小命怕就交代了。”五皇子就一脸哀怨地感叹着。
慕成雪却同他笑:“哪有你说的这么可怕,礼部黄侍郎两年的讲学之期就要到了,等换过一个侍讲,事情或许就有了转机。”
“我正是想找你说这事呢!今日算是相请不如偶遇!”一说到御学院要换侍讲的事,五皇子就变得精神了,“我和其他几位皇兄合计过了,与其再换个像黄侍郎这样整天要我们写策论的,不如选了工部的李侍郎来授课,我可是听闻他懂洛河图书,而且还会造各种新奇的小玩意,那不比做文章有趣?”
“你确定?”慕成雪却是同情地看了五皇子一眼,想着从未学过数术的他真要是学起洛河图书来,只怕是会抓狂。
五皇子却是天真的点了头:“到时候就请兄长去父皇身边美言几句,把工部李侍郎来当侍讲的事定下来呗!”
慕成雪瞧着,心底却明白了几分。
定是有人托了五皇子到他这来当说客,知道由他去说服承佑帝,比他们这几个皇子进宫去说情更有力。
“行吧!既然是你们商量好的,那我也没什么异议,只是将来生了什么怨怼,可别怪到我身上来就行!”慕成雪就端了茶轻抿着。
五皇子听慕成雪将这事应下来后,更是满心欢喜,于是他高高兴兴地走出雅间去:“爷点的烤乳猪呢?为何还没端上来!”

咽不下这口气
在吃过一顿烤得焦脆焦脆的烤乳猪后,生怕夜长梦多的五皇子就要和慕成雪一块进宫。
“整个东安大街又不会跑,你今天逛和明天逛不都是一样的么?”五皇子就同慕成雪絮叨着,“满朝上下盯着新侍讲的位置的人可不少,这事要是被别人抢了先,又要多等一年!”
登基五年的承佑帝刚年过四十,又因皇后无嫡子,因此他并不急于立太子,而是办了个御学院,让朝中四品以上有学识的官员给众皇子轮番授课。到后来,公侯家的适龄子弟在得到承佑帝的恩典后也能入内读书。如此一来,京城的公侯之家便以能进御学院读书为荣,御学院侍讲的地位也因此水涨船高。能到御学院当上一任侍讲,就变成了很多人的梦想。
因此每到有侍讲期满之时,就有人想着法子去谋求这个空出来的位置。毕竟这不仅是一个向承佑帝展示自己学识的机会,也是一个和皇子们结善缘的机会。
这也是五皇子为什么觉得此事宜早不宜迟的原因。
慕成雪自然是理解。
但想着秦兮若还跟在自己的身边,他便以要回宁王府换身衣裳再进宫为由,先将秦兮若带了回去。
一行人刚一到宁王府,老吉祥的首饰就刚好送了过来。
慕成雪让外院的李总管同老吉祥结了账,自己则换了身衣裳跟着五皇子进了宫。
面对着突然多出来的几大盒首饰,秦兮若就有些头大,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要不我们找严姑姑来帮忙吧!”小桃就帮她出主意。
秦兮若有些心动。
但她同样也有些担心的问:“可严姑姑会来吗?”
毕竟严姑姑管着整个清晖院,并不是什么闲人。
“我亲自去请!一定会来的!”小桃自信满满地笑着,就如一阵风般跑了出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秦兮若果然就瞧见小桃将严姑姑带了回来。
秦兮若忙起身相迎。
严姑姑先是同她点了头,然后道:“来时的路上我已听小桃说了,不过是将那些首饰登记造册而已,我教你。”
听得这话,秦兮若就大松一口气。
她正要去给严姑姑泡茶,没想小桃却已经端了茶点过来。
“这些都别先忙,”严姑姑也没同秦兮若客套,然后同小桃道,“你去找人要些笔墨来,还有用来造册的空白本子。”
小桃便应声而去。
*
甘松因早上被罚,磕破皮的额头到下半晌时就变得一片青肿,让她根本不敢出门。
绮罗瞧见了,就让人煮了几个白蛋来帮她揉伤。
“你在琅褔苑当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就犯下了这样的错?”绮罗一边帮她揉着,一边小声数落着,“我昨天不就同你说了么,因为不知道这个秦兮若的来历,我们最好先按兵不动,没想你今日就招惹到她了。”
“哪里是我去招惹她!”甘松本就一肚子的不服气,再被绮罗这么一说,她就更忍不住了,“她一个做丫鬟的,凭什么指使一个小丫鬟来使唤我?绮罗姐,这要是换做你,你能忍?”
“可如果她不是来做丫鬟的呢?”绮罗垂着眼,继续用手里的水煮蛋帮甘松揉着伤,“昨晚的事,你就一点门道都没看出来?”
甘松就没有接话。
昨夜她们几个在茶房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傻子才会听不懂。
只是她心底不愿意承认而已。
“绮罗姐姐,兮若姐姐跟前的小桃来了,说是来讨要笔墨和造册用的空白册子。”贯在绮罗跟前服侍的小丫鬟新柳来报。
正同甘松说着的话的绮罗就皱了眉:“她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说是王爷赏了兮若姐姐一些首饰,她们怕丢,便想造登记造个册。”新柳回着话。
甘松听了这话,就不屑地笑出了声:“听见了没,什么想登记造册?分明就是想向我们炫耀,她得了王爷的赏,而我们什么都没有!”
绮罗就沉了脸问:“如今兮若姑娘在哪?”
“在正屋里呢!”新柳不明白她为何会这么问,但还是老实答道。
绮罗听着就半晌没有说话。
看来这个秦兮若,真将琅褔苑当成自己的家了?
王爷都不在府里,她竟敢一个人在正屋里待着。
既然她这么不懂规矩,那自己就成全她。
绮罗就忿忿地想着,对新柳道:“拿给她,都拿给她!以后不管兮若姑娘要什么,你们都拿给她,不用再来问我了,只是记得要登记好,以免将来问起来都不知道是谁用了。”
新柳就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待新柳走后,甘松就很是不解地看向绮罗:“你这是什么意思?打算以后就这么顺着她了?”
“不顺着她,难道还和她对着干吗?”绮罗就冷笑着,“王爷不是宠着她么,我倒要看她会不会恃宠而骄。”
甘松听着,心下却不以为然。
她觉得绮罗就是个色厉内荏的。
平日里也就敢对着她们这些人作威作福,真遇上个厉害的,就认了怂。
可甘松却咽不下早上受的这口气。
*
趁着小桃去拿笔墨的这点时间,严姑姑就教起秦兮若如何将那些首饰分门别类,还告诉她如何鉴定那些玛瑙、玉髓和蜜蜡等物的好坏。
“以后你在王爷身边的时间长了,总有机会接触到京城里那些贵胄家的女眷,到时候你去看她们都穿了什么衣裳,戴了什么首饰……这里面都是有门道的。上了年纪的夫人太太们多以端庄为主,未出阁的小姐们多数要显得活泼可爱,年轻的少奶奶们则要两者兼顾。一般说来,同样的衣裳和首饰,不要在相同的人面前出现两次,否则就会让人觉得小家子气,还会让人猜测府上是不是手头紧,连置新衣裳和新首饰的钱都没有了。”
“那这样岂不是要做很多的新衣服,打很多的首饰?”秦兮若听得直咋舌。
“要不然你以为京城为什么有这么多的绸缎庄和银楼?”严姑姑就同她笑,“而且各家都还养着针线房,互相比着做新式样的衣裳,为的就是在人前不丢面子!”

正中下怀
严姑姑絮絮叨叨地同秦兮若说了很多。
秦兮若这才算了解了什么叫做“高门大户规矩多”。
待小桃将笔墨拿来后,严姑姑又手把手地教秦兮若如何登记造册,就这样她们一直忙到慕成雪从宫里回来。
严姑姑见到慕成雪后,就行了个礼,自行退下了。
秦兮若则跟在慕成雪身后进了内室帮他更衣。
她也是刚从严姑姑那知道,京城里讲究点的人家,都是外出时穿上华丽的衣服,回家后又换上舒服的常服。
见他一脸的春风得意,秦兮若便猜他进宫的事应该办得很顺利,便多嘴问了一句:“五皇子求的事可如愿了?”
“这种无伤大雅的事,只要我开了口,皇上一般不会拒绝。”慕成雪就摊开了手,任由秦兮若给自己换衣服,想起了刚在屋里见到的严姑姑,便问,“倒是严姑姑怎么过来了?”
“就是那些首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便特意请了严姑姑过来请教。”秦兮若就红了脸道。
慕成雪听着心下一动:“不如我把严姑姑也调来给你用吧!”
“这怎么行!”秦兮若就直摇头,“我只是个丫鬟哪有资格使唤严姑姑!”
“有什么不可以?”慕成雪却挑眉,“这可是在我的宁王府,若这点事都做不了主,我这宁王也趁早别当了!”
秦兮若听着就噤了声。
慕成雪瞧着,又放软了语气:“小桃虽好,毕竟年纪小了点,平常让她跑跑腿干干活还是可以,真要遇到了什么事,她自己也没经历过,就更别说能帮你出主意了,因此我一直想找个得力的婆子放在你身边,只是没能找到合适的人选。”
“现在看来,严姑姑比任何人都要合适。她和穆嬷嬷一样,是从宫里出来的人,资历高,懂的规矩多,也有胆识,把她放到你身边,我放心。”慕成雪越想就越觉得这主意不错。
“可这事怎么也得先问问严姑姑愿不愿意吧?”秦兮若还是有些犹豫。
慕成雪也明白秦兮若有顾虑,有些事也不能一蹴而就,至少这两天在他看来,她没有同他见外,就已经表现得很好了。
“那我们把严姑姑叫来问问不就知道了。”慕成雪知道,这件事严姑姑肯定会同意,只是为了宽秦兮若的心,不得不多问上这一句。
于是他换好衣裳就出得内室,叫来了小桃,让她去将严姑姑追回来。
“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严姑姑这才刚走。”秦兮若就免不得同他抱怨。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有些事早做安排也好。”慕成雪就在临窗大炕上坐下。
因小桃不在,秦兮若便去了茶房泡茶。
慕成雪则拿起了秦兮若整理了一半的册子翻看了起来,许是得了严姑姑的指点,那册子写得像模像样,特别是秦兮若的那手簪花小楷,写得很是漂亮,一看就是曾经下过功夫的。
待秦兮若泡了茶回来,严姑姑也来了,慕成雪正同她说着话。
“我既然到了宁王府,就是宁王府的人,自然全凭王爷差遣。”严姑姑就看了秦兮若一眼,笑道,“更何况只照顾秦姑娘一个人,可比照顾清晖院那一大帮子人要轻松多了。只不过王爷得容我两日,我得将清晖院那边的差事交了人,才能过来安心当差。”
“那是当然。”慕成雪笑着同严姑姑点头,再次放了严姑姑回去。
“这下你可放心了?”待严姑姑走后,慕成雪就看向了秦兮若揶揄地笑,“不过眼下又有了另外一桩要紧事要办。”
“什么事?”听得他说是要紧事,秦兮若也慎重了起来。
慕成雪就继续道:“小桃年纪小,和小丫鬟们挤在一个屋里也无妨,可若是严姑姑过来,她平日都是一个人住惯了,让她再同那些小丫鬟挤一个屋住着怕是不习惯,可若要再找一间空屋子出来,免不得又要绮罗她们腾屋子。”
秦兮若一想,这可不就是桩要紧事么。
绮罗等人虽未明言,可她从她们的行事做派上就已了解到,她们其实是不欢迎她的。
现在因为她的关系,来了个严姑姑,还要她们挪屋子,只怕她们心里会更不喜。
话虽说回来,她在琅褔苑当差并不要顾忌她们的脸色,但毕竟是在同一个院子里,闹得太僵,总是不好。
“不如……就让严姑姑住我那屋吧!”秦兮若想了想,道,“我昨日刚将那屋子打扫干净了,到时候再糊过一层新墙纸,可能比不上严姑姑之前在清晖院的屋子,但到底也差不了太多……”
“那你呢?”慕成雪就挑眉看她。
秦兮若就红了脸:“我晚上不是要在正房值夜么,留了那间屋子也不能回去睡。”
听得这话的慕成雪心里就乐开了花,原本以为这话需要他开口说出来,没想秦兮若倒先开了口。
于是他敛了眼底的笑意,招了小桃进屋,让她去后罩房帮秦兮若把包袱拿过来,然后就传了饭。
甘松的额头虽受了伤,可她却不像芩草那样得了王爷的恩典可以休息,只得在头上缠了帕子来当差。
慕成雪瞧着她的样子也没多话,而是让她领着婆子摆了食桌后就退了下去。
甘松不敢走远,就候在了门外的廊檐下,就正好瞧见小桃抱着秦兮若的包袱进了正屋。
因为秦兮若是她领进琅褔苑的,因此也就认得秦兮若的那个包袱,特别是那包袱皮都没有散开,连打的结都是先前的那一个。
她就不免竖起耳朵听起了屋里的动静,然后就听得王爷那略带笑意的声音:“……我这刚好有个柜子空着,以后就给你用了……”
甘松顿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不过两天的功夫,秦兮若这小蹄子就敢搬到王爷的屋里去了?
照这样下去,怕过不得多久,她们都要在秦兮若的跟前伏低做小了吧!
甘松就忿忿地想着,脑子里却浮现出胡轻云那张亦笑亦嗔的脸。

这事有蹊跷
翌日,甘松就去寻了胡轻云。
原本甘松对秦兮若也说不上喜欢或是讨厌,琅褔苑是绮罗说了算的地方,秦兮若一来,直面威胁的那人可是绮罗,而不是她甘松。
可昨日王爷因为秦兮若而责罚了她后,她的心里就生了怨怼。
更何况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错。
一想到秦兮若将来会在琅褔苑里拿张做乔,她就浑身不舒服。
“甘松姐姐,您怎么来了?”胡轻云一见到甘松也很意外,她便觉得是自己前日给的那个封红起了作用。
甘松则是同胡轻云笑:“王爷的身边有了兮若姑娘,我也就得了闲,想起了妹妹,就过来找你说说话。”
胡轻云也不是个傻的,一听就明白了甘松话里的意思。
“正好我今日也不忙,不如陪姐姐坐一会!”胡轻云就凑到甘松的跟前,自来熟地挽了她的胳膊,“说起来,我还真是没有兮若妹妹好运气。”
“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甘松就从胡轻云的话里闻到了火药的味道。
“没……没什么……”胡轻云虽然猜出了甘松是为了秦兮若而来,可到底还没摸清楚她对秦兮若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态度,便笑道,“我只是有感而发。”
“那你倒是说说,她怎么个好运气法?”甘松就挑了眉,问。
胡轻云便掩了嘴笑:“我们几个都是一起入的府,像我和沈青梅都是托了关系才进了听澜居当差,而像秦兮若这样的自然就去了大厨房劈柴挑水干粗活。”
甘松听着,就在心里点头。
每年王府都会放一批丫鬟出去,也会买一批丫鬟回来,差不多就像胡轻云说的这样,在府中有人抚照的,和没人抚照的,在差事的安排上,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后来也不知她怎么就入了严姑姑的法眼,得了严姑姑的照顾,派她去了太初阁当差。”胡轻云不无羡慕地感叹,“那会王爷都不在府里,她一不用早起,二不用晚归,人都养得娇嫩了。”
“你说什么?秦兮若竟然在太初阁当过差?”甘松听得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太初阁可是王府禁地,没有王爷的首肯,私自踏入太初阁,那就是死罪!
所以,这绝不是严姑姑能办到的事。
难不成是自己想岔了,其实王爷一早就看中了秦兮若?
可如果是那样,为何不一早就将她调到琅褔苑来当差?反而多此一举地把她弄去太初阁?
这实在是有些蹊跷!
而且自己也问过秦兮若,她只说自己在大厨房当差,故意隐去了太初阁这段,这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那后来呢?”甘松的神色就有了几分愤恨。
瞧着甘松的神情有了变化,胡轻云的心里也就有了底,因此就开始冷笑:“后来自然是她攀到了高枝,和府里的一个护卫好上了。”
“什么?”甘松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事可不能乱说。”
“这可不是我乱说,是她自己做梦喊出来的,然后她和沈青梅聊了半宿,还以为屋里的人都不知道。”胡轻云的面上就有了不屑的神情,“而且她还同那护卫偷偷溜出了府,还给沈青梅她们带了香脂回来。”
先是勾搭上了府里的护卫,后又引诱王爷,自己之前还真是小瞧了她!
“你可知道那护卫叫什么?”甘松的眼底就有了隐隐的兴奋。
她觉得自己这一趟真是来对了。
这么辛秘的事,秦兮若自然是不会对王爷坦白的。
若自己能找到那个护卫指认秦兮若,说是她故意勾引他,那秦兮若不死也要脱层皮。
“叫什么……不知道……”胡轻云皱着眉回想着,“但听她们私下里好像说起过一个叫‘元护卫’的人。”
元护卫?
甘松就皱了眉。
当年宁王建府,皇上赐了五百府兵,这其中又挑了五十个身手厉害的当了贴身护卫,可除了祁玉,她真是一个都不认识。
不过好在有花名册,大不了多花点功夫查上一查,总能水落石出。
她倒要看看秦兮若还能嚣张高兴到几时。
“此事你先不要声张,待我查证禀告了王爷和穆嬷嬷后,自会对你论功行赏。”甘松就许诺着胡轻云。
可胡轻云并不相信甘松的许诺,但一想到秦兮若会因此而倒霉,她的心里就很是舒畅。
她之前在甘松面前那样一番做派,也只是想在甘松面前混个脸熟而已。
因此她就对甘松福了福身子:“姐姐交代的话,轻云记住了,倘若我这边还打听到什么消息也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姐姐的。”
甘松就心满意足地别了胡轻云,回了琅褔苑去找绮罗。
“和侍卫私通?”绮罗一下子也来了兴致,“消息可靠吗?”
“应该没有错!”甘松有点得意地道,“那人之前和她一个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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