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烽火狼烟,夕阳焦土。

千子澈抹下脸上的血污,看了看自己的将军。

将军右臂被齐根斩断,却还用左手死命地砍杀,面目狰狞。

遍体鳞伤的兵甲杀红了眼,大声吼叫着。

宁朝大军来势汹涌,包围圈密不透风,昭朝兵将喊杀震天,搏命三天三夜,却还是未能撕开一条口子。

晚霞消退,尸骨累累。

寒光一闪,却是宁朝统帅一刀砍到,千子澈猛地睁开眼...

“咔嚓!”

瓢泼大雨伴着滚滚雷鸣倾盆而下。

窗外电闪雷鸣惊出千子澈浑身冷汗,他猛坐起身,方才厮杀情形犹在眼前,苍劲的手下意识摸向枕下的刀。

手掌刚刚握住刀柄,一只温柔的手压住了他的手腕。

千子澈余光瞥见一豆灯火,抬眼,灯火晕黄的范围内,出现一张清秀的脸庞。

梦境和现实瞬间分开,千子澈紧绷的心骤然松开,他轻舒了口气,嘶哑道:“月白,外面下雨了?”

断线珠子般的雨水敲打屋檐,黎月白点了点头,松开压着千子澈铁腕的手,持烛灯后退两步,屈膝恭敬道。

“今夜雷雨惊人,扰了陛下好梦。陛下安睡,臣等在此守夜。”

听着这话,千子澈才发现帘帐外除了黎月白,还有另外一个守夜的女卫。

他长长的沉了口气,擦去额头的冷汗,再度躺下,望着帘帐微微出神。

十五年了,十五年前厮杀场景历历在目,一如昨日之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自己的亲弟弟勾结自己最信赖的忠臣,联手宁朝统帅意图将自己困杀于扶摇谷中,血战至精疲力竭,几度在鬼门关徘徊。

鲜血,白骨,焦土,夕阳,那场景至今回想起来,千子澈仍旧颤抖。

他再度将手探到枕下,摸到那冰凉的刀刃,心头才微微松了松。

“呼……”

黎月白吹灭了烛灯,寝殿再度昏暗。

“月白。”千子澈怎么也睡不着了,“她还好吗?”

黎月白轻轻“嗯”了一声。

十五年前千子澈战败被俘,原本应当以身殉国,全了一世英主的名声,可是抵不过宁朝公主对他的一片痴心。

宁朝公主是宁朝老皇帝唯一的孩子,老皇帝视若生命,公主以生死作要挟,换了当今陛下一条命,而后委身下嫁,诞下一子一女,只为护陛下平安。

后来老皇帝驾崩,公主铁血手腕,扶自己的夫君也就是曾经的昭朝皇帝千子澈成为宁朝的新皇帝,立儿子穆宸为太子,稳住了穆氏江山,也彻底保住了千子澈的性命。

当今的宁朝皇帝千子澈,对公主敬爱有加,夫妻恩爱,也算圆满,可是心头怎么也忘不了当初身在昭朝时的爱人——贤贵妃。

十五年前千子澈战败之日,摄政大臣顾明轩逼供篡位,贤贵妃危难中惊了胎,诞下一子。

倘若千子澈还是昭朝的皇帝,那孩子如今即便不是太子,也该是个亲王,一世荣宠,贵不可言。

如今改朝换代,贤贵妃和孩子的日子,并不好过。

“那孩子...”千子澈声音里带着些哽咽。

窗外雷电忽闪晃人眼睛,黎月白明显看见自己对面的女卫眼中露出些好奇。

她眉头微蹙,翻覆手间捏出三根银针,弹指一挥,银针以迅雷之速没入女卫的喉中。

那女卫原想再听一听陛下口中的“她”和“那孩子”到底时什么稀奇故事,可喉咙陡然一阵刺痛,便失去了知觉,跪着的身子一僵,歪倒于地,没了气息。

动静微不可查,直到女卫倒地,千子澈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意识到自己失言。

他闭了闭眼,沉声道:“罢了,不提也罢了。”

自己的一条命,是公主费尽周折才宝霞来的,一尊泥菩萨,哪有多少本事,去护着远在大周的妻儿。

听着帘帐内的叹息,黎月白垂下眼眸,低声道。

“月白误杀同僚,罪该万死,臣请陛下赐死,尸骨丢出大宁。”

千子澈闻言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什么,他急忙起身,怒声道。

“来人,将罪臣黎月白拖出去,赐白龙胆,丢出大穆国界!!”

翌日清晨,皇后穆惜平来同千子澈用早膳,一进门就看到几个小太监抬着两个白衣女卫的尸体正要出门。

一个女卫面色乌紫,喉咙出一大片青黑,显然是让人封喉而死;另一名女卫面色青白,嘴唇发黑,像是中毒而亡。

穆惜平以袖掩口鼻,嫌恶道:“大清早这样乌烟瘴气,还不快拖走打发了!”

“是,娘娘!”小太监说着赶紧抬着尸体走了。

穆惜平莲步轻移入内,见侍女正在帮千子澈更衣,便挥了挥手,示意侍女退下,亲自帮千子澈系好腰带。

“平儿。”千子澈握住她纤细的手,“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让你来做。”

穆惜平莞尔:“松手吧,早早用了膳上朝。”

说话间取过皇冕,帮千子澈戴上:“我看那两个孩子,有一个,是陛下平日很看重的黎月白,她怎么了?”

“昨夜她与方贞守夜,方贞打了个哈欠,她便用银针将方贞封喉。”

千子澈信口,“素日以为她是个懂事的,没想到这般沉不住气,对同僚都能妄下杀手,这种人,不可留,赐了白龙胆。”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桌边,双双落座,穆惜平叹惋。

“可惜了,她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悉心调教,还是有前程的,陛下这剧毒只要赐下去,往后便没有这么机灵的孩子使唤了。”

千子澈不以为意:“校场的女卫中有不少好孩子,再挑两个,给宸儿和咱们的小公主,也再添两个……”

大穆边境,无梁山下。

小太监们把尸体从马车上抬下来,随意丢尽山沟中,一脸晦气的朝两具尸体啐了几口,骂骂咧咧的走了。

两阵风一刮,一场雨落下,淅淅沥沥打在两具尸体上。

一天一夜后,那具封喉而死的尸体被雨水淋的发白,而那服下剧毒白龙胆的尸体,胸腔忽然剧烈的起伏了一下……

——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