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家人
屋顶好白。
夜曦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然后，闭上眼睛，郑重其事地等待了三秒钟。
一，二，三——
睁眼。
嗯，刷得是真白。
夜曦扶着床坐了起来，身上多处皮肤瞬间被扯得生疼。她低头，看到数根医用导管连接在身体上，而终端连接在病床边控制台上。控制台的上方，立着一面莹蓝色虚拟操控面板，面板上陈列着她的各项身体数据，以及刚刚才更新的面部照片。
脸色泛着病态的白，琥珀色眼珠子清澈灵动，菲薄的唇瓣微张着。
秀净的脸上，呈现的是诧异的神情。
“砰！”病房门应声而开，十几个白大褂一窝蜂涌了进来。后半截的几个手里还拿着程序平板填写数据。
“打开测试程序，准备检测病人身体情况。”
“是。
“五分钟之后通知夜夫人。”
“好。”
“你去倒杯水过来。”
“是是是。”
……
下了一通命令的男医生转过头，将目光投向病床。
夜曦正昂着脑袋望着这群人。
男医生的语气尽量温和：“夜小姐，你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夜曦接过他递来的水杯，一口一口喝完。她捧着空空的杯子，低着头面无表情的，在众人看来有种呆呆的样子。
她没有回答男医生的话。
茂涟不肯放弃，继续问道：“夜小姐，你……能想起来你是谁吗？你的父母名字能想起来吗？”
夜曦这次抬起了头，望着他，同样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茂涟心里正犯难，身旁凑来一个声音：“她是不是睡太久失语了？”
他笃定摇头：“不至于。”三年而已，不算久。“先观察吧，看好她。”
没过多久，白大褂们失望地离开了病房，走的时候不忘贴心地调出墙壁里的摄像头，还从外面锁上了门。
夜曦松了口气。
她现在，真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记得很清楚，失去意识前，胸口被夜娅的冰凌刺穿，身体倒在夜家客厅的印花地板上，流了一地的血。
自那不知过了多久，她在这间病房里醒来。
夜曦看向虚拟操控板。
从十八岁的冬季，回到了……十五岁的冬季。
思来想去没有头绪，一时半会儿自己也不能出去，夜曦就去卫生间里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洗完穿好衣服时，她饿了。
等到护士把餐车推进病房，夜曦已经饿得不成人形，整个人呈“大”字形躺在地板上。
护士眉头一拧，把人拽起来抛到床上，见夜曦清醒了些，冷声道：“一月份的天，夜小姐这样得生病的，快坐好，要吃饭了。”夜曦要是病了，茂医生指定要她负责。
这女护士戴着眼镜，说话也是温声细语，就是眉眼骨相都过于刻薄，眼神看人时锋利又刁钻。
夜曦坐在病床上，手边就是控制台。
护士先把牛奶递给夜曦，转过半个身准备把粥端来。她刚碰到勺子，身后突然“噗”的一声，一阵咳嗽声使得她转头看去。
夜曦捂着嘴巴咳得满脸通红，操作板上浸满了牛奶。那操作板不防水，线路受损，空气中的显示面板忽的闪烁不定。
夜曦“呀”了一声，两只沾了奶渍的爪子在操作板上乱点一通，看样子是想把牛奶赶走。然而，她越忙越乱，护士还没来得及看明白她的手指点了啥，就见显示面板一黑，墙上的监控重新缩回墙壁里。
夜曦无辜地挠了挠脸，“这个……”
“夜小姐，好玩吗？”护士伸手揪起夜曦身上的病号服，厉色道：“接下来你给我老实点行不行？”
说完，她松了手，“我去通知一下，你老老实实把饭吃完，别乱碰东西！”
她要是再不快点，就真要负全责了。
哪曾想，身后床上的人拿起在餐车里意外发现的镇定剂。
她轻轻一笑，露出奶白色的小虎牙：“我说牛奶的味道怎么不对劲，原来是送给精神病患者的啊。护士姐姐，你怎么这么没有职业道德呢？这餐车上，可没有几样东西是新鲜的。”
头一次听到夜曦说这么长的一段话，还轻松戳穿自己的丑陋行为，护士当场有些反应不过来要怎么办。正要回头，后颈突然一疼，护士便倒在了墙边，意识逐渐迟钝起来。
夜曦下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护士，毫不客气地脱下她的工作服，盘好长发，蒙好护士，推上餐车，准备下楼。
路杀到门口，夜曦的双手豁然松开。
她站了半晌，解开了发盘，把护士拖卫生间，把衣服鞋子还给了她。
一切一切恢复原样，夜曦走到窗边向外看去，等着人过来。
这一次，要换条路走。
察觉到监控出了问题，白大褂们很快赶了回来。
茂涟问道：“夜小姐？”质问的语气，意指坏掉的操作板。
夜曦眼眸一转看向他，眼含歉意：“不好意思，牛奶太酸了，我没忍住喷到了上面。我想回家，可以让家里人过来接我吗？”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宋洁差点扯断脖子上的项链。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完了整个过程，管家梅姨在一旁阻止她摔杯子。
“醒了？不是让你们定期给她注射吗？为什么还会醒？一切指标竟然都正常？你们到底干什么吃的？！”
“我对你们真的太失望了！夜家这么多年真是白养你们了！什么？她自己给阿正打了电话？谁允许的！”
宋洁气到极点，连夜娅走了进来也没注意到。
“她能耐啊，竟然敢在不经过我的允许下打电话给阿正！行，你让她好好准备，待会我们会去接她。”
通话结束，宋洁挥去人体程序面板，点燃了一支烟。
烟云雾绕间，夜娅在沙发上坐下。
十五岁的年纪，容貌精致，身段高挑纤瘦，气质高贵优雅。近几年来，异能等级直线上升，前不久突破九阶初期。自小饱读诗书，蝉联全市钢琴比赛冠军，异能学院综合实力稳居前五，是目前当之无愧的帝都第一才女。
“妈，出什么事了？”
宋洁深深吸了口烟，嘴里缓缓吐出烟雾，屋内烟味过重，夜娅微微蹙眉，“妈，抽烟对身体不好。”
宋洁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那丫头醒了，今天下午三点多。”
她醒了。
夜娅闻言惊了一下，但想到如今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毫不在意道：“那又怎么样呢，她醒来也改变不了现状。难不成，她向爸爸告了状？”
不会的，夜曦不是那种会告状的性格。她最了解夜曦了，从小到大，夜曦每一次被她欺负后，都只会把自己锁屋里不出来，怎么会把这么大的事情告诉父亲？她难道以为父亲会相信她吗？
“问题就在于——”
宋洁将烟灰缸推到一边，“她自己给阿正打了电话，想要回来。”
夜娅放在膝盖上的手收紧。
黄昏时，夜曦拿到新衣服，男医生通知家里人来接她回家。
夜曦收拾了一会心情，脸上带着笑容跑出病房，跑出大楼，跑到夜正面前，“……爸，欢迎回来。”
欢迎我再次回到夜家。
也欢迎曾经被你拒之门外的女儿。
自家丫头精神气足，夜正之前略微担忧的心也放下了。他伸手怜爱地抚摸夜曦的脑袋，“应该是我们欢迎你回来才对。”
夜曦笑眯了眼。
你们是真的欢迎吗？不见得。
“小曦，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听到声音，夜曦看向夜正旁边的宋洁，她今天穿了米色的裙子，貂毛披肩，白色高跟鞋，生了三个孩子，整个人还是显得很年轻，保养得真不错。
而夜娅穿着毛呢大衣站在宋洁身边。个头不矮，不过还没到一米七，很快了，再有两年就有那么高了。此刻，她正打量着夜曦的一举一动。
夜曦再次笑眯了眼，“宋阿姨，您竟然来看我了，您还是那么美。夜娅，好久不见。”
宋洁也笑了起来，“再漂亮，阿姨也老了，三年过去了，谁都会老，别看你现在嫩着，三年，你也会老的。”
三年，三年，她提了一遍又一遍。
夜曦插在兜里的双手攥得很紧，这是在提醒她三年前那件事吗？
夜娅望了一眼花圃后一闪而过的身影，拉了拉宋洁的手，“爸，妈，我们快上车吧，狗仔已经在拍了。”
说完，她走上前，拉过夜曦的手率先跑到了车上。
宋洁忍不住感慨：“这两姐妹感情真好啊。”
夜正揽过宋洁的腰，此刻看着两个女儿奔跑的身影真是心满意足：“是啊，小悦知道了一定会开心的。”
宋洁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现在提那个女人作什么？”
夜正意识到是自己太过分，忙止住话头，“没什么，不说她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夜曦，这是今天才买的夹心巧克力，吃吧。”
车上，夜娅将盒子送到夜曦面前。见她许久没有动作，她又耐着性子问了一句：“你吃不吃？”
夜曦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字，“吃。”
夜娅将盒子递得更近，“那你自己拆吧，我就不帮你拆了。”
夜曦拆开盒子，巧克力近在眼前，但是少了几块。她伸出右手时，迟疑了一下，抬头时，看见夜娅示意她动作快点，便拿起一块。
这时，车门打开，宋洁夜正刚上车，就听见夜娅的声音：“我们很快就能回家吃饭了，你别吃那么多巧克力，不然晚饭就吃不下了啊。”
夜正朝夜曦看了过去，“小曦，你一共吃了几块？”
宋洁凑过去，数了数盒子上的空格子，惊讶道：“一会儿的功夫，就吃了六七块呢。”
一块有她半个手心那么大，再吃，饭就不用吃了。
“小曦，等会咱们就到家了，忍一忍吧，我让厨子做了很多你喜欢的菜，不吃就浪费了。”夜正看到夜曦手上还拿了一块巧克力，无奈地说道，语气里难掩苛责，“要是平时我就不说你了，现在你刚出院，少吃这些东西。”
反倒成她的不懂事了。
“那夜娅你吃吧，你吃的少。”夜曦说道，没等夜娅反应过来，就已经把巧克力塞进了夜娅嘴里。
“那今天晚上我们都吃什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