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乱哄哄的酒吧,音乐声震耳欲聋!

一人喝得酩酊大醉,醉意醺醺地往洗手间走去。

“呕。”裴景逸靠着盥洗池止不住的呕吐着。

忽然,一双手从他身后将他揽腰抱着。

裴景逸虽是酒意上头,依旧很不悦被人如此暧昧地搂着,下意识回头,一脚踢在了对方的膝盖上:“滚!”

男子被踢一脚,也不恼,甚至还有三分享受的模样,一脸邪狞地笑,“裴公子,听说你很会唱曲儿?给哥唱一个,哥就不为难你们裴家了。”

“你算什么东西?”裴景逸推开他,歪歪斜斜地往外走。

男子岿然不动的任他离开,只是最后说了一句讳莫如深的话,“我姓洪,圈子里叫我洪四爷,我等你亲自找我。”

裴景逸不想理会这个疯子,他裴公子的曲儿是阿猫阿狗能听的吗?

谁不知道他们裴家在宁城的威望,想听他们家开班唱曲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得按照流程走,上书一封,千金重谢,最后还得看他家老爷子心情。

裴景逸迷迷糊糊地出了酒吧,风一吹,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他思忖着要不要开车?

这深更半夜应该也没有警察逮吧。

他侥幸地上了车,一脚油门冲出马路。

“嘭。”

午夜的街头响起一声巨响,一辆保时捷被两辆渣土车一前一后如肉夹馍一样夹在中间。

现场事故,触目惊心,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保时捷车主当场身亡!

……

痛!

这是裴景逸第一感觉!

很痛,如同浑身骨头都被人敲碎了,他痛的甚至都睁不开眼睛。

最终,裴景逸还是硬生生痛醒了。

他茫然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耳边只有连绵不断的仪器声。

裴景逸有点懵,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想要坐起来看一看大环境,可是他除了能感受痛,却感受不到手脚的存在!

“我怎么了?”他想要张嘴说话,这才发现嘴巴里插着一根管子,他甚至都说不出话。

一群护士围了过来,里里外外将他包围了好几圈,随后,又是一堆仪器在他身上滑来滑去。

裴景逸觉得很难受,他想要告诉这些人不要再碰他,可是他刚一张嘴,肺里好像就感受不到任何氧气进入似的,强烈的窒息感袭来。

他就这么眼前一黑,再也没有了意识。

ICU病房外,裴母表情呆滞,整个人都如同风烛残年那般虚脱地坐在椅子上。

“我们已经尽力了,只是裴公子伤的太严重,猛烈的撞击下,他从车子里被颠了出来,右腿骨从膝盖到脚踝基本上都摔烂了。”医生委婉的交代着病情。

裴母听着这话,摇晃了好几下,最终还是不堪重负的跌倒在了椅子上,“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还有办法吗?他才二十四岁,那么年轻。”

“我们主任明日会亲自操刀,能修复多少算多少吧。”医生无奈的叹口气,事已至此,他也是无力还天。

……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

裴景逸恍若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他全身动弹不得的躺在床上整整三个月,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天真的以为,还是那个平静的宁城,那个平静的裴家。

当裴母推着轮椅将他带回家时,他才发现,裴家早已翻天覆地。

宁城里那个书香门第人人敬畏的曲艺名流大家裴家,只剩下一块一文不值的牌匾,而他最引以为傲的父亲,也只剩一块墓碑。

裴家倒了?

父亲去世了?

裴景逸惶恐的看着早已是哭的泣不成声的母亲,不知道怎么开口问,整个人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抽了一下,痛得他连呼吸都快断了。

裴母抱着他,一遍一遍的安慰着,“没事,都过去了,真的都过去了。”

裴景逸不敢置信,自欺欺人的问着:“妈,你骗我的是不是?我们家怎么会变成这样?”

裴母如鲠在喉,“孩子你别问了,都过去了。”

“这怎么能过去了?我爸死了,我爸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我们裴家怎么倒的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算过去了?”

“景逸你听我说,只要你还活着就好了。”裴母抱着因为刺激而剧烈颤抖的孩子。

裴景逸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他呆呆的望着父亲的遗照,眼前一片虚实交替。

第一戏剧中心:

“景逸,你出院了?”一男子欣喜若狂的从戏剧剧社后门跑了出来。

裴景逸坐在轮椅上,听着声音,回了回头,再见他这个大师兄时,他忽然有一种时过境迁的感觉。

徐诚看着他的腿,心里也恍若被刺了一下,他蹲下身,放缓着语气,“景逸,我听师母说过了,等过阵子好好复健,能恢复过来的。”

裴景逸点头,“我知道,我现在每天都在坚持站立,只是钢板磨的疼,不敢站太久。”

“只要活着就好,没事的。”徐诚咬了咬牙,略带叹息道:“师父的事你也听说了?”

裴景逸这下却没了反应。

徐诚握住他的双手,“我相信师父不是那样的人,我会好好调查的,你只管养好身体。”

裴景逸抬头望向他身后的那栋大楼,“如果我没有出事,我应该也进了这戏剧院了。”

“你现在也可以啊。”徐诚推着他往里面走,“我们景逸的嗓子可是老天爷赏饭吃啊,有多少人羡慕不来,只要你愿意,我随时给你开后门让你进来。”

裴景逸意外道:“我真的还能进去吗?”

“不过——”徐诚欲言又止。

裴景逸神色一凛,“哥,怎么了?”

“你现在这样子,也不能到幕前,你介意幕后吗?”

“幕后?”裴景逸不明他的言外之意,他现在这身体幕后怕是也做不好啊。

“景逸。”徐诚将人推到角落处,他还四处张望了一番,确定周围没有闲杂人等之后,才神神秘秘的开口,“这种地方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干净,我知道这里是你梦寐以求的地方,可是你如果还想进来,只能幕后。”

“哥,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这里有一个特殊的工作,那就是给一些角儿试音,就是站在幕后试音。”徐诚尽量的说的委婉。

裴景逸不傻,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当场震惊,“你让我假唱?”

徐诚一把捂住他的嘴,没有见过这么缺心眼的孩子,他谨慎道:“这只是一个过程,等你恢复健康了,你想站到台前,也是可以的。”

“哥,每个人的音色都是独一无二的,你让我假唱后,我还能掀开这张蒙羞布重新站到台前吗?”裴景逸将他推开,“父亲从小就教导我们,这一行虽然现在没有多少人听了,可是保持初心,是我们的原则,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虚情假意。”

“你这孩子,你知道你家里现在欠多少钱吗?你现在还跟我讲什么初心,讲什么道义,我告诉你,师父就是迂腐才会害的自己被人算计,最后——”徐诚沉默了,转过身,“我已经跟你说了,你唱不唱随你。”

裴景逸双手紧紧的抓着轮椅,他咬紧牙关,绝不做这种见不得光的混账事。

正午的阳光灼烧着泊油路,热浪滚滚。

裴景逸从计程车上走下,还没有进小区门口,就见马路对面一人正在沿路发着宣传单,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碰巧能看见母亲那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脸。

“妈。”裴景逸不敢相信这一幕,下意识的喊了出来,他要证实一下这个对人卑躬屈膝的女人真的是他们裴家最优雅端庄的裴夫人。

裴母听见熟悉的声音,连忙转过身,她也是缺心眼,怎么会想着在家附近发,大概就心想着赶紧发完好回家给孩子做午饭。

现在倒好,直接碰个正面。

裴景逸驱使着轮椅拼了命的往母亲身边滑去。

裴母被逮个正着,只得勉强的笑笑,“你提前回来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是不是还没有吃饭?饿不饿?妈现在就去给你做饭。”

裴景逸抓住母亲的手,看着她臂弯处那一挪少说还有上千张的宣传单,摇了摇头,“妈,您在做什么?”

“没什么,我们回家。”裴母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背包,推着轮椅就往家门口走。

“妈,为什么要这样?”裴景逸哽咽道。

“你这孩子在胡说八道什么?”

“妈,我们是不是没钱了?”裴景逸望着那个破旧的小区,京城里曾辉煌一时的裴家啊,为何沦落至此?

“有钱的,只是妈闲着也是闲着。”裴母莞尔,“你别担心,妈只是不想让自己闲着而已。”

咯吱一声,老旧的铁门被人推开,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残喘声。

裴景逸撑着拐棍走到了窗户边,他看着大楼下空旷的操场,踌躇彷徨了许久,最终还是发送了这条短信。

“我做。”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放弃了他高高在上的裴公子自尊心,更是放弃了父亲至死都不愿意同流合污的清誉。